第六十八章共結琴瑟(1 / 2)

沈南寶方方用金線勾了孔雀的翎端,那倚湘敗興而歸,臨到沈南寶跟前複述了老太太那一席話。

沈南寶走著針,因沒抬首,所以不見那深深抿就的嘴角,隻聽得她輕淡淡地問了句,“祖母可還說了旁的沒?”

再過小半年,她才滿十四歲,巴掌大小的一人兒,坐起來隻比那粉青釉梅瓶堪堪高了點,卻不知為何讓倚湘猶如麵對泰山一樣內心緊蹙得厲害。

“並沒有。”

她聲音有些顫抖,摻著叫人伶伶的況味。

叫沈南寶不得不抬起頭視她,“你好好說便是,你今個兒這事做得不對,但我也沒有多加責你的想頭。”

言訖才發現她兩手空空,垂著首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東西呢?”

倚湘聽聞驀地磕起頭來,“姐兒,是小的過錯,小的也沒想到回來的時候能在半道碰到大姑娘,叫她把那圓盒那信封一並拿走了!姐兒,您便罰小的罷!小的罪該萬死!”

風月瞪大了眼睛,氣得臉紅脖子粗,“大姑娘這麼做也忒不要臉了罷,那可是謝小伯爺給姐兒的東西,她說拿就拿?”

這話像是兜頭的冷水,潑得倚湘愈發抖得厲害了,舌頭都打起了絞,“小的……是小的的錯處……可是那是大姑娘,小的不給,她就叫明箏打小的,小的也是沒法子……”

風月見她這樣心頭也不好受。

雖說這些個下人肚裏存著其他心思,胳膊肘也是往外拐的,但到底身契拿捏在老太太手上,他們舉步都難得自願。

嗐然著,那邊的沈南寶卻將目光碾子似的在倚湘身上滾了一遍又一遍,也不曉得滾出了什麼名堂,反正最後她道了一句。

“本來這東西收了也不好,叫大姐姐拿了便拿了罷,她臉上有傷,正巧需著那物,你就別擎記在心上,安心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就罷了。”

如此打發了倚湘下去。

昨個兒雨下了整夜,劈裏啪啦的,簡直鞭辟入裏,勢必要進到每個人的心窩子裏去,今個兒一起來,叫日頭那麼一曬,倒雨暘時若,分外叫人神清氣爽。

風月打開槅扇,讓天光透進來點,她自個兒卻站在晴暖的日照下,語氣惘惘的,“這沈府的下人難做得很,哪兒哪兒都得挨罵,還是趙家好,主子不端架子,下人也能夠活得自在,就是使力也使得侭心些。”

一向說話不過腦子,沒心沒肺的風月突然惆悵起來,倒惹得沈南寶險些錯了針,她迎著漏進來的日光看向風月,眸子跟一汪清泉似的泓澈。

“你還是省省心,少憐惜心眼比篩子還多的她們,多周顧周顧我罷,般若昭儀晉升之日在即,我這才開了頭,也不曉得繡不繡得完,能不能繡得般若昭儀滿意。”

風月沒聽出她話裏的含意,隻覺得自個兒懈怠了主子的情緒,趕緊重振了旗鼓,精神抖擻地問:“姐兒要小的做什麼?劈線?穿針?不過,小的多嘴說一句,姐兒您這繡樣哪能有不好的?但凡繡得完,定是讓般若昭儀愛不釋手!”

說是這般說罷了,沈南寶還是不敢懈怠,如此風平浪靜的繡了兩日,如坐針氈的容氏終於迎來了知州通判家的口信,說是明兒就會上門來提親。

容氏喜不自勝,連忙同殷老太太商討著明個兒該當如何迎來送往。

那沈南伊因臉上有著傷隻能垂了簾旁觀,沈南宛不好獨個兒見梁公子,遂叫了沈南寶作陪,也不必說什麼話,隻琉璃樽那樣的坐在一旁,當個聽客就好。

於是次日一早,那梁公子騎著馬兒,拎著鵝,抬了兩大箱子和一甌甌的酒,浩浩蕩蕩地從沈府的正門而來。

沈南伊在夏至晨間濃濃的白霧裏,執著扇掩住臉,隻露出一雙恨眼道:“二妹妹到底好福氣,什麼事臨到她頭上都轉危為安,怪不得近來行事愈發的蹬鼻子上臉!”

一壁兒說著,一壁兒看向一旁嫻靜著整張臉的沈南寶,嗤了聲,“不過我還好,到底是嫡女,不像四妹妹,這手頭上還緊趕著要給般若昭儀做翬翟呢,竟還被拉去做陪襯。”

那語氣裏摻著憐又夾纏了些譏諷,卻沒撼動沈南寶半分情緒。

她還是張著那雙淡得咂不出味道的水眸看著沈南伊,視線在那白娟地繡孔雀的扇麵停了一瞬,隨即笑道:“這也是沒法,大姐姐臉上落了傷,不好見外客,不然叫人看見了又會說一嘴端午那日的事,惹得誰誰都下不了台。不過我瞧大姐姐這傷好得挺快,想來是謝小伯爺給的藥膏極厲害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