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奪命彎刀(1 / 2)

彭氏給的那些物件,看著貴重,其實值當也不過二三百兩銀子,再拿到長生庫典當吃上些折中,到手不過百兩銀子罷了。

但即便如此,對於寺廟這些人來說也是一筆巨項,能叫他們有利市購置新褥、炭火安穩熬過冬日。

遂眾人瞧沈南寶便如同瞧轉世菩薩,遞來筆墨時也雙手奉上,並殷勤地問一句哪兒哪兒有缺,又哪哪住著不自在,還說要將沈南寶的名字刻進功德碑。

所謂的功德碑是一枚半人高的石碑,立在廟門的前頭,但凡有人過往,一眼就能瞧見。

這是與有榮焉的事,不過靜安寺本就是私廟,沒香客不說,更沒人捐贈,遂那功德碑到今都空空落落的,還存著渾然質樸的紋理。

而今把沈南寶的名字寫上去,就跟刻個不合適的墓碑似的,怎麼瞧怎麼怪異。

沈南寶本想推拒,但拗不過眾人的熱忱也就任由去了。

隻是這樣落在釋慧眼裏,叫她恨得切齒,“五姑娘當真是菩薩轉世呐,恁般的慈悲心腸。”

撂了這麼一通不鹽不醬的話,一踅身一篤腳就進了屋,還把門響當當的一扣。

風月見狀,直把硯塊在墨池裏舞得龍飛鳳騰,“瞧瞧她那樣,一點見不得姐兒好,小的就奇了怪了,這又沒有什麼仇啊怨的,怎得一見麵就跟姐兒恁般勢不兩立?”

沈南寶眯覷了眼,閑閑捵了一下襻膊兒,便擎起筆舔墨,“人的心思是過了腸的,那麼多彎彎繞繞,哪裏能咂摸出來的,好好聽我的話,守好自個兒的一畝三分地不成?”

風月聽罷訕訕的不說話了,隻管伺候著她抄經。

這麼點燈熬油的,等抬眼時,庭中漏刻已經到了戌時,風月捶著肩頸道說:“姐兒快歇息罷,這麼晚了,明個兒您還得跪一整日呢。”

沈南寶還在那兒走著筆,“抄完這遍再說。”

再說。

那就是遙遙無期了。

風月嗒然,耷拉了腦袋站在一邊兒。

沈南寶轉過頭,借燈火的輝映看她烏眉灶眼的,便笑,“你要是困了,你就去睡。”

主子的沒睡,做奴婢的卻噗鼾連天,斷沒有這個道理的!

風月忙嘬了嘴,“姐兒,您別這麼打趣小的,小的沒困,小的就是憂心,怕您沒得給三公子積福,反而熬壞了身子。”

沈南寶失笑,擎筆的手跟著顫,差點顫出墨汁。

“怎麼的?先頭中個暍叫你覺得你家姐兒身子弱了?不過一兩日沒進食罷了,這身子骨就受不住了?”

她說著,掂了掂自個兒絲絛下的腰,“你瞧瞧我這腰,是不是這段時日在沈府作養得粗了不少?再這麼下去,那些個鴛鴦帶隻怕束不了腰了,現下這麼著,倒極合適,襯我的心意!”

風月聽了這話,瞠目打量起沈南寶。

自家的姐兒自家門清,就跟那老話說得一樣,姐兒眼神一瞅,她就知道剛從姐兒跟前飛過的蚊蟲是公還是母,自然這身量便更不再話下。

畢竟每日她都會給姐洗漱更衣。

也因而每日係絲絛時,她都會有濃濃的感慨,姐兒雖是才這等年歲,但經養得好,膚白如凝脂不說,豐胸翹臀暫罷,就是那細細一撚的柳腰,簡直是奪命彎刀,能殺得那些小郎君各個片甲不留。

就這樣,人還在這裏覺得自個兒不夠細,竟打算著減口裏的。

風月抓了一把腰,掂著自個兒因貪嘴惹下來的‘禍’,厚厚的一層讓她禁不住的想愴然淚下,“姐兒,您別這麼說,您這麼說叫小的羞愧得想自刎。”

自刎歸自刎,這噴香的膳食擺在她麵前,還是得吃。

沈南寶太知道她這個丫鬟的脾性了,運筆一勾,便把眉揚了起來,“我還打算明個兒叫你帶點利市下山買辦點零嘴來著,而今瞧你這樣,便算了罷。”

風月一聽哀哀地迭聲後悔,也是這當口,就聽見外頭風聲細碎竹影搖。

風月悚然一驚,一霎閉緊了嘴。

沈南寶卻恍若沒聽到般,兀自罷了筆,移開那鎮紙,借著瑩瑩燭火吹起濕墨,喟了聲,“可是抄完了,抄得我肩膀酸麻了。”

說著,轉過眼,瞧見風月跟淋了雨的小雞崽杵在那兒,一雙眼映著豆燈的燭火惶惶然得厲害。

沈南寶把紙遞了過去,吩咐她放進箱籠裏,又道:“人走了,不必躡手躡腳、不敢出聲的。”

風月雖然早就習慣了姐兒不露聲色的行事,但每每曉得時,還是忍不住訝然,“這,這不是才來麼?怎,怎就走了,姐兒您怎麼知道?”

沈南寶沒說話,隻昂了昂首,碧清的妙目在昏聵的室內像一線光柱子打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