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官猝不及防,被攘了個趔趄,等站穩了打眼一看,就看到沈南寶扭過了頭往垂拱殿走,平常被她拿捏著身段沒了,嬌嬌軟軟的走姿也沒了,隻剩下那跟校場操練廂兵一般無二的步子,直撅撅往前走。
一二一二,方官甚至能喊出拍子來。
方官再沉穩,這時也忍不住心急火燎了,忙踱過去拽住了沈南寶,“帝姬,錯了,該往這邊,這邊才是會鳳陽宮的路。”
沈南寶攫了嘴,“我不回鳳陽宮,我要去垂拱殿。”
方官反應快,反正人喝醉了,說啥也是蒙的,所以當即就道:“那帝姬跟奴婢來,這邊是往垂拱殿的路。”
沈南寶醉眼迷蒙地睇過來,又睇了眼前方,“胡嘴子!前方那麼亮,宮裏隻有擺宴的地兒才這麼亮。”
方官這下是說不出話來了。
要說醉,人腦子還沒糊塗,曉得哪兒是哪兒。
要說沒醉,這歪歪斜斜欲將仰倒身子,擱誰誰都害怕她吃個狗啃泥。
方官有些心累,手上卻沒閑著,摟過沈南寶的手腕,牽牙牙學步的小孩似的,牽著她緩慢調了個頭,“帝姬,您方才不是說要更衣麼?咱先去更衣再回去怎麼著?”
這個建議不錯,沈南寶采納了,點了點頭,順著方官往回走。
結果,還沒走出幾步,沈南寶醍醐灌頂似的,驀地一調頭又要朝垂拱殿走,“不行,萬一聖人借著我更衣的空當要那桉姐姐是問呢……”
方官心都蹦到了嗓子眼,心道這話捫著怎麼想,關了門怎麼說,都成。就是不能在這兒說,妨不得遭人聽見了,被攫了把柄。
方官也沒料到沈南寶酒品這麼差。
早知道這麼差,她打死都不會讓沈南寶沾半點酒的!
但現下後悔不成就了,好生把人撮哄回鳳陽宮才是正理。
方官腦子疼,手上更使勁了些,“帝姬忘了?聖人去更衣了,您的桉姐姐好端端在宴上吃席呢。”
沈南寶‘哦’了聲,慢吞吞了半天,卻是一句,“那我也回去罷,好容易才見著桉姐姐,得多聚聚……”
方官聽著,手上又緊了幾分。
結果,沒料到啊,沈南寶吃醉了,那些規矩放下了,力氣卻肉眼可見的倍增,幾乎是方官手上一緊,沈南寶便‘嘶’了聲,“你捏疼我了!”
一個拂袖,就又撂了個方官跌撞。
這次方官沒穩住,結結實實摔了個屁股蹲兒。
也就是方官吃痛的瞬間,陰影裏斜剌出來一隻手,溜過廊下燈籠的火光,玉一樣光潔滑涼,陡的就把沈南寶拽了進去。
方官心內一驚,正要爬起來追上去,鎏金雲紋的蹀躞帶溜過眼際——是蕭逸宸的。
方官心定了下來,戛玉敲冰似的嗓音緊隨而至,“你先走,等會兒子我送回去。”
方官如蒙大赦,點點頭,撒丫子跑了。
蕭逸宸從來沒見過這樣方寸大亂的方官,正差點忍不住笑呢,沈南寶那兩隻手蛇一樣的滑上了臉,帶著火一樣的溫度,燎得蕭逸宸心上擂起震耳欲聾的鼓點子。
蕭逸宸有些口幹舌燥,“那……”
結果,話還沒說完,人還沒來得及旖旎暢想,那滑上來的小手猛地一扯,扯麵條似的,把蕭逸宸臉往兩邊扯。
扯了就扯了,順勢還揉了兩把,驚疑道:“倒像是真的。”
蕭逸宸忍著臉上的酸麻,攫過了她的手,“難不成我還是假的?”
回應他的是敦敦熏人的酒氣,但酒氣不曉得是過了她的嘴,還是自帶的甘,反正聞著有些泛甜。
甜得有些叫人心馳神往。
蕭逸宸不由低下點頭,嗓音帶了些誘哄的意味,“我問你話呢。”
沈南寶卻沒如他的願,驀地一抬頭,撞上他的眼,定定盯著他。
黑洞洞的天地間,那雙清淩淩的眼睛奕奕發亮。
亮是綠光的亮!
蕭逸宸隻覺得背脊有些發涼。
好在也隻瞅了一瞬,沈南寶就收回了眸,頭像敲梆子似的,一下一下的點著,嘴裏似乎在喃喃著什麼。
蕭逸宸沒太聽得清,湊了上去,“你說什麼?”
這時風有些大,從四麵八方刮過來,蕭逸宸隻覺得成了篩子,哪兒哪兒都被戳得冰涼冰涼。
也不曉得她涼不涼,應當是涼罷。
她最怕冷了,方才搓他臉的手都跟冰棍一樣,沁人得很。
看來得好生督促一下方官,得日日照看著她捧好了錫夫人。
蕭逸宸兀自自的想著,耳邊淌過了溫水似的,陡的濕漉漉、溫熱熱了起來,還帶著梨子酒的甘甜。
驚雷一樣劈過蕭逸宸的腦,他僵硬了身子,木訥訥地感受著那滑溜溜,描摹著他耳朵輪廓的——沈南寶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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