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是用他母親的嫁妝還了朝廷的欠款,今日這顧府早就不是侯府了。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知恩圖報的,他們一邊用著他母親的錢,一邊嫌棄他母親商賈出身,他母親嫁到這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侯府,竟是從未有過一天歡愉。
“你懂個屁,有朝一日你坐在我這個位置上,為一大家子人殫精竭慮的時候,那個時候你就會知道世事艱辛。”
顧老侯爺被說得麵色通紅,他娶白氏是有所圖,可白老爺子嫁女難道就沒有圖謀嗎?本就是兩廂情願的一樁交易,這混賬東西非要說得如此難聽,倒像是他占了白家多大便宜似的。
“世事艱辛,這麼多年了,父親你艱辛,那我母親呢?她是在這屋裏被人逼死了抬出去的。”
顧廷燁一腔悲憤,為他母親抱屈,為他母親感到不值。
“誰逼她了,你母親命不好,生下你難產而亡,這是意外。”
顧老侯爺簡直百口莫辯,他堂堂一個侯爺娶了一個不喜歡的妻子,好吃好喝養著便是,做什麼要害人性命?
白氏去得太快,不到兩年小秦氏就進了門,顧老侯爺一直都知道府裏有些關於白氏流言,但人死如燈滅,他想著流言也傳不了多久,也就不在意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從他和白氏的兒子口中說出,“你口口聲聲為了你母親,就你現在這一套橫行惡少紈絝子弟的樣子,你以為你母親見了你會高興嗎?你什麼時候眼裏有過你的父親。”
“行了,我現在不想看見你,你滾吧。”
說不出來的灰心彌漫心頭,他轉過頭去,看都不願意在看這個兒子一眼。
三個兒子裏,大兒子病弱,又是曾經的愛妻大秦氏所生,他向來關心在乎。小兒子平庸,喜歡玩樂,沒什麼大出息也闖不出大亂子,再加上又是三個兒子中唯一一個還有親生母親關心的,他就沒花什麼心思在他身上。
唯有顧廷燁,讓他恨鐵不成鋼、操心最多。這個他從前最期望如今也是最令他失望的兒子。
可能血脈相連真的有心靈感應一說,顧老侯爺掩麵歎息的模樣讓顧廷燁心裏發慌,他爹打他、罵他過無數次,但這一次,他隱隱覺得自己好像要失去什麼了。
“不,我不走。這麼多年來,我聽了不少說法,我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我想找您,不敢找,我想問您,不敢問。父親,今日我便要你一句話。”
白氏的死亡是紮在顧老侯爺和顧廷燁父子間的一根刺,隨著顧廷燁長大,刺越紮越深,將兩人都傷得鮮血直流。可現在,顧廷燁意識到這根刺必須拔出來,否則他不止是沒有母親,連父親也不要他了。
二十幾歲的青年,跪在地上,抱著父親的大腿哀求。滿目痛苦彷徨,全然不顧體麵。像是被雙親遺棄在街頭的孩童,無法獨自麵對天地。
“我一句話都不想跟你說,我半句話都不想跟你說,我已經對你沒有任何指望了,你愛怎麼的就怎麼的,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