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自然難以下咽,漪瀾同慧巧回房,她竟然嗚咽的掩麵落淚。
漪瀾定定氣看看窗外道:“莫哭了,仔細下人們聽了去,不好。”她放緩聲音暗示她隔牆有耳,她總算極力掩飾悲聲。
“都怪我,我那夜見那……見他隻身來尋咱們爺,就偷偷去書房外聽那一耳朵,我為什麼要去偷聽呢?若非如此,或許爺的大事成就,爺一定會嗬護老佛爺不讓她受苦的。”慧巧低聲嘀咕著,“是我,是我糊塗,我是想救爺的,誰想老佛爺不饒他。”
一路上,慧巧這番話就在漪瀾耳邊叨念過無數遍,她的追悔她的懊惱,可是如今又有什麼用?
“致深自有致深的苦衷,老佛爺也有她的無奈。凡事總要向前看,過去的事兒後悔也無益。”漪瀾說,慧巧聽罷點點頭。
重回周府的每一步都分外沉重,心口似乎沉懸了重鉛,壓得漪瀾難以喘息。
幸好慧巧打點好上下一切,同漪瀾頭蒙青布頭巾,一身蘭花蠟染布大衫,扮作仆婦的模樣在兵總的帶領下低頭向內去。周圍的景物依舊是熟悉,那曾經門庭若市熙熙攘攘的周府宅院,遊廊下那幾樹被大雪壓得沉沉欲墜卻掙紮挺立的竹枝。漪瀾曾同致深攜手走過的小徑,記得他忽而頑皮地偷偷搖那竹竿,震落滿枝的殘雪突然撲簌簌的灌入漪瀾脖頸,他卻如頑童一般嗬嗬大笑;那書房外,漪瀾曾如此的立在廊下,聽他疾言厲色的屬下議事,那份霸氣肆意怕無人能及。隻是一路走來,處處是他的身影,仿佛身後暗中一雙眼一直在盯視著她,而她倏然回首,卻是四下空蕩蕩的。
忽然,漪瀾聽到一陣琴音,那是《廣陵散》,那淒絕的曲調,她不由心裏一沉,是他,致深,他在撫琴,他為什麼要彈奏詞曲?人說曲由心生,心中無限感念盡付指端交與這古琴。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又誰聽?
猛然間,漪瀾頓覺淚眼婆娑,那眸光都尋了那曲調飄來的書房方向望去。
“你們兩個仔細些,不要給我惹事,就一盞茶的功夫,去見一麵磕個頭就算成全你們的忠義了,速去速回。”拿了她們銀兩的官兵頭領低聲吩咐著,一臉傲慢。漪瀾聽他身後一位刑部的衙役冷嘲熱諷道:“哎,跟主子都要長眼呀。去年裏,這周大帥領兵部尚書頭銜,來刑部時那是如何的威風八麵,我們大人都恭恭敬敬的迎出了牌坊街呢。一轉眼,便成了階下囚了,搞不好還人頭落地。”
那首領也嘿嘿一笑道:“世事無常呀,越是高處越容易變天。”
漪瀾故作糊塗,隻一路俯首垂手小心翼翼地向裏走。那琴音未停,卻是越來越急,猶如江水奔流無法阻擋,那份心裏的執著,傲然堅守,盡在琴間。
書房外的官兵早已退下,庭院裏還有殘雪未散,一陣北風吹來冰寒。
慧巧在門口微立,悄悄扯漪瀾衣袖,漪瀾提了裙襟邁步而入。
猛然,那琴音打住,蹭愣一聲,似是弦斷,緊張而戒備的聲音傳來:“誰在外麵?”
漪瀾一驚,止住步,那腳恰是一在門檻內,一在門外,進退不得。
“瀾兒,是你嗎?”遲疑而略帶些驚喜的聲音問。
漪瀾更是淒然無語,她雖未見到他的身影,他卻在輕微的腳步聲中感覺到她的到來。或許他如今的境地是如履薄冰,也在處處等候那要命的懿旨到來,卻不料盼來的是她。
“不要進來!”他忽然低聲嗬斥道,“你已非我周氏之人,此地不得而入的。回你的揚州去吧!”他淡然道,琴音又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