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崇都出發到代州,這一路已走半月。
大雪漫天,流放的隊伍拉的老長,紅山馬道蒼茫一片,天空上方盤旋著一隻孤鷹。
離目的地滿紅關還有數日腳程,負責押送的士兵騎在馬背上,目光冷漠,巡視著過往的囚犯。
元吉掠過時,沉默地低著頭。
甄可笑拖著沉重的鐐銬叮當作響,語氣虛弱地說:“元吉,我腳疼。”
元吉看著甄可笑破洞的繡花鞋,便蹲下身,說:“小姐,我背你。”
甄可笑年僅十二,一路上缺衣少食,身子越發消瘦。憔悴的麵容略顯蠟黃,聳搭的眼皮泛著困意,身子幾乎撲倒在元吉背上。
元吉今年十六,從小在甄王府當護衛,風吹雨打,身強體壯,背著瘦弱的甄可笑絲毫不影響腳力。
甄可笑臉貼靠著元吉的背,問:“元吉,你累不累?”
“不累,小姐輕飄飄的。”元吉昂頭示意,“就像那隻鷹。”
“那隻鷹會飛。”甄可笑望著翱翔的冬鷹,臉上展露出了微笑,“我也好想像它一樣,自由的飛。”
元吉望著鷹,半晌沒有答話。
沿途巡視的士兵打馬經過,馬蹄下雪屑四濺,他勒緊韁繩,戰馬嘶鳴一聲停下,交換踩踏馬蹄,打了個響鼻。
士兵左右環視,目光突然落在隊伍中,盯住了元吉和甄可笑。
甄可笑被森然的目光嚇地顫栗發抖,她極為懼怕士兵,慌張地背過頭去。
士兵垂下馬鞭淩空打響,冷聲厲喝:“你們兩個,站住!”
元吉像是沒聽見,顧自繼續走,而且腳步越發的快,專往人堆裏擠。
“站住!”
士兵瞪著眼,夾緊馬腹催促戰馬,貼近人群的瞬間,猛地探手一把扯住甄可笑的頭發,旋即用力向上一拽!
甄可笑疼地雙手向上伸去夠士兵的手腕,口中大聲哭喊:“啊!!!我疼,我疼,元吉!!!”
元吉急忙轉身去抱,可那馬鞭陡然一轉,殘影掃過,對著他猛地抽了過去!
啪地一聲,元吉背上的囚衣陡然破開,脊背被抽的皮開肉綻,血珠飛灑,人也緊跟著重重摔在地上。
士兵的力氣很大,拽著甄可笑頭發徑直提起,懸在半空中。
甄可笑疼地睜大雙眼,雙腿在空中亂蹬,嘴裏喊著:“元吉救我!元吉救我!”喵喵尒説
元吉忍著疼痛,掙紮著爬起來朝士兵喊:“軍爺,放過她,她年幼不懂事!”
士兵冷笑,厲聲說:“還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老子一眼就認出你了,叛賊甄毅的賤種!”
甄可笑撕心裂肺的哭喊,引的四周的囚犯圍聚,所有人的神情麻木漠然,麵對昔日的王府千金,不少人更是目露憎恨。
甄毅死了,背著通敵叛國的罪名死在崇都金殿外,那顆頭顱沿著高懸如崖的台階滾落,亦如開國功臣甄氏一族徹底垮台。全族流放,他們將要到那片黃沙卷天的邊塞,修築城牆為奴為婢!
一生一世,不得翻身。
曾經的榮華富貴,曾經的盛名天下,全都搭在甄毅一人身上。從此往後再無高瞻遠矚,再無挺直脊背做人,他們完了。
徹底完了!
誰還管甄毅的女兒是死是活?
甄可笑手上鐐銬太沉,她根本提不起來去夠士兵的手腕,隻好艱難地惦腳踩著馬背來減輕頭上的劇痛。
“放過我,我不哭、不鬧。”甄可笑像是懸在空中的麻袋,雙手交叉緊握拜著士兵,嚎啕乞饒,“軍爺放過我,我疼,我疼。”
“平日在崇都享榮華富貴,現在知道求人了?嘖嘖嘖。”士兵說著湊近臉龐逼視,“如今大難臨頭了,隻能怪你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