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鴻雪靜默聽完,隨即神色冷峻地說:“你的決定會將戰火引向崇都,十殿王斷不會容忍。”
焦皇後莞爾一笑,說:“兄長還是像小時候那般總嚇唬我。且不說十殿王,隻要今夜事成,即便是島主親至也是為時已晚。大哥何苦庸人自擾?”
焦鴻雪望著焦皇後注視,那眼裏的冰冷總歸是如濃墨褪去,在現的是滿滿的慈愛。
傻妹妹呀……
“話雖如此,但若事與願違,那大局便再無翻身之機。焦家,崇都,整個九州都將陷入不複之境。”焦鴻雪滿心憂愁地看著自己的傻妹妹,“況且這不過是一個記載,在古籍上更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
焦皇後像是個天真浪漫的少女,癡迷地篤定說:“對呀,這是一個虛無緲縹的傳說。可傳說若無出處,怎會流下千秋古載?事已至此,無論這個傳說是真是假,我都要讓其再現人間。”
焦鴻雪長長歎息,他知道無論怎麼勸解都是徒勞的,隻是這份有著近乎瘋狂執著的人,是他的妹妹。
他翻身上馬牽著韁繩,在雨聲中說了又絕情又深情的話:“我怪老天讓你做我的妹妹,但命裏注定的事我無法左右。我不能勸服你,那我隻能去西邊替你擋上這一劫。駕!”
戰馬嘶鳴奔馳,亢長的隊伍緊隨其後,泥水四濺的雨夜渾濁如夢。
“哥哥慢走。”焦皇後朝在雨中遠去的背影呼喊,“妹妹等你回來。”
呼喊如空山鳥語,回蕩在空靈的山澗。
“哥哥慢些走。”焦皇後笑著望那馬蹄聲遠去的方向,嬌嫩的臉頰淌著淚。
“慢些走。”
……
回溯九重樓,濃鬱的迷霧中渾絞著殺機,天際雷光閃爍,陰雲翻湧。
“看來今夜你們都早已串通一氣了,嗯?”景誠帝按著扶手俯身盡現威嚴,“尚書台百官逼宮,你二人針鋒相對。做戲給朕看引朕放下戒備,直到到了這裏四下無外人,這才露出狼子野心。真是費盡心機呀,朕的好兒子!”
劉修永與劉修良早已轉向景誠帝對峙,這三人父子的關係在此刻如這場暴雨如注的迷霧,被呼嘯而來的風撕開了一道猙獰的口子,露出了遮遮掩掩的傷疤。
“我二人從出生至至長大,父皇不曾陪伴左右。”劉修良笑的莫名有些苦澀,“從小教育學識的是詩書禮儀、大家名宿。而長大成人教我等的是肱骨朝臣,這些可都是表麵功夫,父皇該誇我二人才是。”
景誠帝聞言怒中帶著冷笑,他凝視著兩人,笑意愈發森然。
“心智、手段,父皇不曾教過我二人。可察言觀色的本事是身為皇子天生就該學的。”劉修永已經不顧一切,他扯下了從容的麵具換上了赤裸裸的猙獰,“無為而治的本事恐怕我二人此生都學不會了。但生在皇家,長在皇家,自古無情帝王家這句話,可是父皇手把手教的。”
景誠帝掃視二人,冷笑的神情在閃爍的雷光裏驟然變作憤怒。
他沉聲嘶啞地質問:“自古爭權奪位,從無弑父、弑君之為。”他似說到痛楚,猛地拍著扶手震聲暴喝,“此等大、逆、不、道的所作所為,朕何時教過你們?!啊!何時?何時?!!”
扶手被拍的震顫不已,全場所有人都圍觀著三人靜默無聲。
“鷹視狼顧呀,父皇少年時將自己偽裝成一副視皇權如糞土的清高樣。可真到先帝駕崩的時候,父皇。你做了什麼?”劉修良歪著腦袋邪性地自問自答,“你殺了大皇子,你殺了你的親大哥!雙龍爭霸你贏了,你是唯一的贏家,也是唯一活著的。”
劉修永緊跟著說:“不必多言了,隻要父皇一死,詔書便是遺詔。到那時不用禪讓,我自己有腳,會自己走上去。”
他手中那柄短刀本就寒寂,可頻頻乍現的雷光不斷,將如浸在黑暗裏的寒芒亮了出來。
兩人一前一後向前挪步,儼然就要動手。
而在這時,唐鑒開突然在景誠帝身側點燃了一盞燭火。
“陛下。”唐鑒開像是無視了此刻發生的一切,他護著火折子輕吹,“長明燈點上了。今夜良辰已到,該送諸位皇子、皇女,上路了。”
長白的蠟燭火苗跳動,在隨風搖曳中,劉修永和劉修良突地都止住了步伐。
唐鑒開的話是什麼意思?
景誠帝看著兩人,單手遮住了痛苦的麵容。
劉修良狐疑地盯著唐鑒開,陰惻惻地問:“唐司徒說的是什麼意思?此處何來皇女?”
唐鑒開吹熄了火折子收入袖口,他那蒼老的脊背突然在此刻挺的筆直,身後的影子也漲大著遮住了飄搖不定的帷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