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台鏡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手。

“你用自己的命逆天啟陣,為了這樣的皇帝。”劉台鏡忍不住問出內心的疑問,“真的值得嗎?”

唐鑒開眼眶凹陷,他滿足地笑著,身子像是一枝從崖頭斷開的枯枝,搖搖欲墜地任由風雨吹打。

“老臣、半生鞠躬盡瘁,為了推演今夜這一良辰佳時至將死之齡。”他喘息時胸腔如刺耳的風箱來回拉扯,“足夠了。陛下可化龍飛升,此象便是蒼天給了老臣一個答案。”

劉台鏡好奇地問:“什麼答案?”

唐鑒開的手忽地鬆開了些許,身形緊跟著下墜了幾分。劉台鏡急忙扯緊,方才的鬥法令他極為虛弱,力氣更是僅存幾分。

“仙。”

這聲泛著癡迷的口吻吸引了劉台鏡的注意,他握著唐鑒開的手焦急且不解地問:“你說什麼?”

“殿下,倘若真龍在現人間,那豈不是說這天上的確有仙,仙是真的。”唐鑒開風燭殘年的麵容仰了起來,他迎視著天空那條威風凜凜的金龍,“老臣此生問道求仙,半生鬱鬱而不得誌。且,名中有‘鑒開’二字,取的便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之意,而今日之果也未曾蒙塵老臣此生誌願。大夢千秋苦做悲,莊周夢蝶顯天意。蒼天不負我,我唐鑒開求了一輩子的夢,今日總算圓了。哈哈,無憾,死如長眠,美夢一場,無憾呀。”

那蒼老而篤定的話語透著欣慰的滿足,唐鑒開眼睛儼然睜不全了,他半開著眼眸,手一寸寸的鬆脫。

“唐司徒,你修的是魔道之法,而景誠帝不過是一介凡夫俗子。”劉台鏡拚盡全力扣住唐鑒開的手,“你為何不助自己反倒要助他成仙得道?”

唐鑒開神色惘然,他此刻已是油盡燈枯,即將身死。

他猶自望著那真龍,緩緩地說:“老臣心中誌願是仙,但此生投效魔道是為匡扶世道。天道不公,人道無情,唯魔道可劍走偏鋒速成達願,讓老臣能鋌而走險以一生之力完成心中寄托。殿下,若問及此,你何不捫心自問,你為何要殺陛下?”

劉台鏡緊抓的手在顫抖,他沉聲說:“我做的一切皆是複仇。”

“啊,那便是了,皇權為人間欲念至高所在。為了權,陛下犧牲了親人、尊嚴,哪怕是心中所愛也可拋棄,此等絕斷七情六欲之人,才可配叫做仙。”唐鑒開無力地鬆手,手掌滑出大半,“殿下為複仇甘願為欲念所驅策。若是一代帝王無念無欲,那人間興許便無不公,一碗水端平,那複仇二字從何談起?”

唐鑒開麵色漸漸變的暗啞且毫無生機,可他忽地自然地瀟灑一笑。

他認真地說了句大實話:“老臣求的是公平,殿下亦是。”

劉台鏡雙腳踩著飛簷撐著,可手心被雨水打的滑膩,儼然就要抓不住唐鑒開。

他壓著嗓子說:“我不信你是為大義,人生來就有七情六欲,這是長在骨子裏的,哪怕成仙成佛都割舍不了。”

那手已經抓不住了,唐鑒開像是安慰他般輕輕抽手,說:“有的,老臣見過。”

劉台鏡聞言心頭一震,可就在這個瞬間,唐鑒開的手已然滑出了他的掌心!

他勾住了飛簷探出半個身子,想要去抓唐鑒開的手,同時口中疾呼:“是誰?!”

“島主。”

這一聲像是斷開了陰陽,劉台鏡匍匐在樓頂喘著粗氣,怔怔地注視著墜落的唐鑒開,老人的麵容平靜的出奇。

雷鳴閃爍了兩下,他墜入了黑暗。

……

九樓內平添出了幾分詭異的壓力,元吉可以察覺到自身的靈力在時刻流失。

這詭異的陣法覓取著他的靈力,不止是他,甄可笑的麵色已然泛現蒼白且毫無血色。

高城隻覺得呼吸艱難,他感覺肩頭像是壓著萬重山,那股令人無法忍受的壓力令他折腰跪下。

而這時,江無雙突然身子一晃,暈厥著翻倒過去!

元吉立刻上前扯住她的手臂,然後輕拍她的臉頰。

“這陣法在吸取她的精血。”甄可笑說話都有些艱難,她抓起江無雙的手,“你看。”

元吉看著江無雙的手指,那清晰的血線沿著指間溢出,像是霧氣融入陣法中。

“不能在此久呆。”元吉眼見江無雙即將被陣法活活抽走全身精血,當即下了決定,“小姐,你我合力破開陣法突圍。”

甄可笑掃視四周,她想了想,說:“恐怕以你我二人之力,也不見得能破開此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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