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河騎著馬。

馬隊從他身側經過,這支長長的隊伍跋涉在夜幕的大漠下,天空的月亮已經漸漸淡去,陰暗的天空蒙上了一層隱晦的藍。

天快亮了。

交河夾緊馬腹催動馬兒前行,昨夜的風沙一如既往地肆虐大漠,罩住口鼻的帕布被熱息濡濕,淡淡的鹹澀氣味縈繞在鼻腔間。

還有一股像是被酥油茶浸染過的味道。

這令交河想起了布日古德,他的唇裏也是這種味道,渾厚的、淡淡的。像是濃厚的歲月留下的男人味,令他著迷,也令他沉淪在昨夜發生於帳篷裏的耳鬢廝磨。

他看向馬隊前頭,布日古德騎著馬指揮隊伍,脖頸上掛著的赤色羽毛在隨風搖曳,鎖骨上露著明目張膽的牙痕。

布日古德察覺到他的視線,望過來的眼神充滿了侵略性,其中還顯露出一絲挑逗意味。

這幾月來他們走了很久,殘酷的沙暴阻礙著前進的道路,淡水也即將耗盡。

交河下令讓武士們分飲淡水,其中包括他自己的。武士都感激他的慷慨,也對他的印象有所改觀。

奴隸王子,他們在背後這樣喊他,可交河裝作聽不見。

奴隸的身份是不會改變的。

在大漠裏生存的人都聲稱自己是真神塔拉騰的子民,身上流著神的血。

交河曾經就是神的子民,王的兒子,大漠右庭的王子。

可誰能真心將他當做自己的家人?

也許……

交河望向南方,那是滿紅關的方向,他懷念在梁封侯麾下當斥候的日子。

策馬奔騰,快意恩仇,腰上配的刀和別著的酒囊就是他過去的模樣。

六營的甲士把他當兄弟,當家人。

在他們眼裏,自己是平等的。

而這裏不是。

清晨的天空浮現著魚肚白,月牙藏在天際的陰藍裏,可以看清雲時風也小了。

“王。”布日古德跑馬過來,“昂沁王子不肯喝水,在隊伍後頭鬧事。”

許多天前,隊伍經過大漠古河床時,發現許多死人埋在沙子裏,趴倒的軀體上滿是猙獰的傷口。

昂沁當時昏迷不醒,手裏握著黃金打造的彎刀。

他醒來後任由布日古德拿走了自己的彎刀,他失魂落魄的說自己戰敗了,不配活著回到中庭。

交河朝隊伍後頭望去,有些人停在原地沒動,他問:“鬧什麼?”

布日古德勒著歡脫打轉的戰馬,說:“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交河隻好調轉馬頭朝後頭跑,等到了後方,他看到一幫武士圍著坐在沙地裏的昂沁。

昂沁此刻沒了過去那般的自豪模樣,落魄的神情怔然,眼神像是渾濁的魚目,死氣沉沉的像是迷失在大漠裏的可憐人。喵喵尒説

“王。”武士指著昂沁,“他不肯走,說要呆著這裏。”

交河翻身下馬,他先望了天空一眼,隨即看向昂沁,說:“留在這裏等死,值得嗎?”

昂沁咽了口幹澀的唾沫,他啞聲說:“這是第二種死法。”

交河挑著眉問:“第一種呢?”

昂沁身子抖了抖,他回憶起了噩夢裏才有的景象,隨即顫聲說:“在回音穀。”他鼓起早已喪失的勇氣,抬頭看著交河,“我應該死在那。”

交河歎了口氣,他示意一眾武士跟上隊伍,隨後等人走後才跟昂沁說:“你隻不過是第一次上戰場。”

昂沁搖了搖頭,悲聲說:“第一次,就輸掉了整個中庭的武士,我是中庭的恥辱。”

布日古德騎著馬慢悠悠地走過來,他在馬背上俯身看著昂沁,說:“我也是恥辱,可我活著。”

昂沁艱澀地反駁:“不一樣。”

布日古德接下罩著口鼻的帕布,他歪著腦袋問:“哪不一樣?”

昂沁看著亢長的隊伍,交河順著他的目光注視。

“有人追隨他。”昂沁看向交河的眼神很古怪,他像是不理解,“追隨一個早已覆滅的王庭。”

這句話沉重地像是巨石落進平靜的湖泊,令交河的情緒起了變化。

“他們追隨我不是因為我是大漠右庭的王子。”交河解下腰間的水囊,“他們追隨的是塔拉騰,追隨神聖的榮譽,還有不容玷汙的決戰。”

交河遞出水囊,昂沁卻強撐著抬手將其猛地打翻出去。

“那不是一場公平的決戰。”昂沁蠕動幹澀的嘴唇,他站起來睜大痛苦的雙眼,“那些怪物在沙牆上爬,他們落下來,就像大漠的沙暴!到處都是、到處都是,勇敢的武士在戰死,為了保護懦弱的我!”

那雙虛弱的手拽著交河的衣領,將人扯到自己的麵容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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