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嗎?”

昂沁無助的眼神顫栗著,像是要將自己曾經看到的恐怖告訴交河。

布日古德想上前推開他,可交河抬手製止了。

水囊在沙地裏傾瀉著甘甜的淡水,浸透的沙子溫潤如寶石,也正如交河此刻的目光。

他平靜地說:“你口中所說的怪物我不曾見過,同樣我不知道你在回音穀經曆的到底是什麼。可你有想過你麾下的武士為什麼救你嗎?”

昂沁的雙手顫抖著,他的話語滿懷愧疚,說:“因為我的血統,我是大漠中庭的王子。”

“不。”

這聲話語令昂沁抬起頭,交河接著說:“你第一次出戰就帶上了中庭所有的武士,那中庭還剩下什麼?”

昂沁緊跟著聯想到中庭,那片布滿帳篷的土地,少女載歌載舞,篝火大盛的夜晚,汁濃肉香的晚餐,武士們捧著酒席地而坐,聽著大漠裏的狼嚎暢飲到天亮。

他麵色鐵青,繃著眉骨上的青筋說:“女人、老人、孩子。”

“武士們不惜犧牲救你,為的是讓你回到中庭。”交河抬手按住昂沁的手,“他們的父母、妻子、孩子都還在中庭,敵人會繼續進攻,去殺死他們的家人。而你如果還活著,就能帶領中庭的人民離開那裏,尋找新的家園。”

昂沁聞言瞪著猙獰的雙眼,他狠聲說:“在給我一次機會,我絕不會逃走!那是奴隸才做的事。”

布日古德冷笑一聲,說:“時間不會倒退,你的決戰已經輸了。”

“你不明白。”昂沁攥緊了交河的衣領,用力之深令拳頭發白,“我不能接受我的失敗,我是大漠中庭的王子,可跟隨我的武士都在決戰中死去。隻有我活著,那我就是恥辱!神聖的塔拉騰不會讓一個無能的武士走進祂的殿堂!我隻有死在大漠裏才是唯一的歸宿,而我的靈魂,會永遠被囚禁在大漠裏哭泣,就像午夜裏的狼嚎。”

布日古德剛想開口,可就見交河突然猛地抬手一扇!

啪!

這一手用力之重直接將昂沁打的倒摔過去!

“懦弱不是自暴自棄的理由。”交河凝視著昂沁,“你可以坐在這裏等死,等著狼也好,塔拉騰的召喚也好,或者是你最痛恨的敵人來取走你的頭顱也好。但你的死毫無價值,那些武士的死也一樣。”

昂沁雙眼睜大,他憤怒地踉蹌站起來,撕心裂肺的怒吼著說:“你不在那!你根本沒看到那些怪物是什麼樣的,他們跑的比狼還快,跳的比鷹還高,僅僅隻是徒手就能殺死強大的武士!”他瞪著交河說,“我說過這從來不是一場公平的決戰,他們是邪神降下的詛咒,為了清掃大漠,讓我們徹底消失在大漠裏!”

“那你就要放下手中的彎刀嗎?你不是武士嗎?難道你不懂放下彎刀的代價是什麼嗎?”交河話語森寒,“放下彎刀就是奴隸,奴隸在大漠沒有資格自憐自哀。回音穀的決戰隻有握緊彎刀的武士才有活下去的資格!即便他們戰死了,那也是為了讓他們的家人能好好活下去。昂沁,你要辜負那些死去的武士嗎?!”喵喵尒説

昂沁攥緊拳頭怒聲反斥:“那你呢,這些跟隨你的武士要去往哪裏?去參加一場不公平的決戰?去無意義的送死嗎?!”

交河凝視了怒氣衝衝的昂沁好一會,他平靜了情緒,說:“這世上從來沒有公平的決戰,隻有慷慨赴死的勇氣。我為活著的人而戰,也為死去的人而戰。不戰,大漠便會覆滅,戰!還有一絲生機。”

昂沁不屑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說:“愚蠢。”

交河將水囊扔在昂沁腳下,說:“不為任何死的才是愚蠢,迦拿人必須被趕出大漠,無論是什麼怪物在前方,至少他們。”

交河指向行進的隊伍。

“手裏還握著彎刀。”

噌。

炫目的黃金彎刀被倒刺入沙地,布日古德看著昂沁,說:“這是你昏迷時還握著的刀,你也許在睡夢裏懊悔,懊悔沒能在回音穀勇敢麵對那些怪物。可你的確有第二次機會,隻要拿起彎刀,加入這支隊伍。以奴隸的身份,在決戰裏贏回武士的身份!那塔拉騰的神殿一定還會接納你的靈魂。”

交河翻身上馬,他握緊韁繩時側頭,說:“昂沁,大漠的狼嚎從不是靈魂的哭泣。那是憤怒的咆哮,也是警告天敵同時警告自己,隻有不斷的前進、撕咬才有資格在大漠生存下去,這才是大漠的規則。昂沁,你是狼嗎?駕!”

戰馬嘶鳴,奔走直追隊伍。

布日古德調轉馬頭,說:“水和刀,你選一樣吧。”

他追隨著交河策馬走了,獨留昂沁一人站在沙地裏發怔。

沒有風的大漠燥熱且悶,昂沁望著水囊舔了舔嘴唇,可半晌後他從地上抓起一把沙子,從頭頂澆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