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動作很麻利,合起,分開,合起,又分開,咻咻地晃了晃,慢慢就把麵扯成形了。
麵做了兩種,一種寬的,一種細的,寬的做幹麵,細的做湯麵。
起鍋燒水,先把麵都煮熟,分開撈在兩隻海碗裏。
正值酷夏,她被冒起的熱氣蒸得汗流浹背。
她用袖子擦了擦汗,看秦弗還站在廚房外,便道:“灶台熱,殿下,您到堂屋裏等會兒,麵片刻就得。”
秦弗抱臂倚在門口,看她熱得兩頰微微泛紅,完全沒了算計人時的狡黠精明,隻剩下乖巧可愛。
“你做你的,不必管孤。”
許澄寧無可奈何,隻能不管他。
盛著寬麵的一碗,放上蒜末醃菜,灑點鹽、醋、醬油和一點點辣子,熱油一淋,香味四溢。
湯麵做得很簡單,條件有限,沒有雞湯魚湯肉湯,隻能用熱油澆蔥花蒜末,激出香味,放上醋、醬油、鹽和胡椒粉,再把麵湯和麵放進去,就做好了。
許澄寧兩手捧住海碗,正要端走,秦弗手伸了過來,他手大力氣大,也不嫌燙,一手一隻海碗端去了堂屋。
許澄寧看他如此,沒有阻止,自己拿好碗筷勺子,和一碟炒好的澆頭,也跟了過去。
她先給秦弗撈了一碗,淋上澆頭。
“我隻會做點粗茶淡飯,殿下嚐嚐看。”
秦弗聞著就覺得香,很文雅地夾起一根寬寬長長的麵,從頭吃起。
麵很筋道,麵香混著油香,變成一股極致的美味。
“好吃,”秦弗點頭,讚許地看著她,“你手藝不錯。”
許澄寧嘿嘿地笑,給自己的碗裏挖了兩勺辣子。
注意到秦弗的目光,許澄寧解釋道:“這是我師娘自己做的辣子,配麵最香,殿下傷勢未愈,不能吃,下回有機會再讓您嚐嚐。”
說完她埋頭吃起來。
她吃相很隨意,一口一口地吸溜,嘴兜不住了才嚼,愣是不肯把麵咬斷,嘴裏的吃下去了再繼續吸溜。
飯桌上很安靜,隻有兩人爭先恐後的吸溜聲。
秦弗吃完了一碗,許澄寧又給他撈了一碗湯麵。
秦弗從沒吃過這麼簡陋的湯麵。
在王府,他想吃一碗麵,用的必得是高湯,用雞鴨魚肉等山珍海味大火熬煮數個時辰,熬出精華與鮮味,再經過精心調味,這樣的一碗麵湯才敢端上主子的飯桌。
而許澄寧煮的,僅僅是清湯麵,清澈的麵湯上隻浮著碧綠的蔥花,遠沒有府裏的麵湯鮮美,可清淡樸素,別有一番滋味。
他咕咚咚的,把麵湯喝了精光。
入腹的踏實感,讓他暫時忘卻了朝堂那些紛亂的算計與猜疑,暫時忘記身份與地位。居於這方狹小天地裏,一點人間煙火便足以令人慰藉。
夜裏,許澄寧想看會兒書寫會兒字,打算在側間搬一張小幾,秦弗卻阻止了。
他淡淡道:“一起用吧,省點燈油。”
於是,許澄寧便與他共用一張桌子,相對而坐。
屋子裏很簡陋的陳設,一床一櫃一桌一妝台,並兩張長凳,側間則更簡陋,隻有一張小床和幾個裝書的大箱籠,一眼可以掃盡。
秦弗忽而看見,上次在揚州猜燈謎得來的老虎花燈,就掛在床邊的牆上。他取下來看了看又掛回去,然後翻看她的書箱。發現除了少數幾本外,其餘的書都是她自己親筆抄寫的,甚至把幾本書融為一本,對照研讀。
光是她這些年寫下的劄記、隨筆、文章,就裝滿了一隻半的箱子。
年少成才的狀元郎,可不隻是天賦異稟,她背後付出的艱辛刻苦,隻會比常人多得多。
秦弗翻看了許久,又翻找出一遝厚厚的圖紙,全是城鎮輿圖,最上麵一張是京城的,把整座皇城的布局全都畫得清清楚楚,甚至每家店鋪都標注上了,旁邊還用小字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