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火原。
薑氏祖地。
宗祠深處。
薑畫眉輕輕的哼著歌,手持一條潔白的手絹,擦拭著先祖牌位前的供桌。他極其小心仔細的擦拭著墨玉造成,造型極其憨拙厚重的供桌,將其擦得晶晶發光。
薑畫眉,族中稱號‘巧音’,是與鶴唳、鷲啼、雀戲三位長老齊名的族中大佬。
隻是,鶴唳、鷲啼聞名遐邇,雀戲長老坐鎮中樞,唯有他這位‘巧音’長老,多年前就被廢黜了族中大權,打發來了宗祠照料先祖牌位,逢年過節的給諸位祖先供奉一碟豬頭肉。
一名宗祠的執事悄步無聲,如幽靈一般踏入了祠堂。
他來到了薑畫眉身後,輕聲道:“長老,出大事了。”
薑畫眉朝著供桌哈了一口氣,不緊不慢的問道:“有聖賢打進來了?”
執事搖頭。
薑畫眉眉頭一挑:“哦?有佛主上門強行化緣?”
執事搖頭。
薑畫眉就笑了:“那就沒什麼大事嘛……”
執事輕聲道:“鶴唳、鷲啼兩位長老,前些日子帶著本支族人,深入鎮魔嶺南方,盡皆失聯……雀戲長老也帶了刑部大隊高手前往鎮魔城,得罪了佛門大能,被一網成擒!”
薑畫眉身體微微一抖。
這執事隻說薑翠雀得罪了佛門大佬,但是不敢說出那位大佬的尊號,很顯然,這是個名字都不能提起的禁忌存在——佛門十三位佛主之一?
薑畫眉丟下手中抹布,用力的揉搓起自己的太陽穴,他極其頭疼的苦聲道:“怎麼回事?詳細……嚇,也不用詳細說來,召集留在家中的諸位長老、執事,清點庫房裏值錢的玩意兒……不管雀戲是死是活,我們薑氏的態度要放端正些。”
“準備好大出血吧,賠錢,重重的賠一筆錢。”
薑畫眉喃喃道:“管他死活,先把自家根基護住吧……這混賬,在薑氏作威作福也就罷了,真把自己當做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了?混賬東西,在兩儀天,我們薑氏得罪不起的人,起碼有百來號……你們,可真會挑著人呢!”
執事也在苦笑。
在兩儀天,不能得罪的,明麵上隻有三十三位大能。
但是那三十三位大能,每個人最少也有三位真傳弟子吧?這就是百來號不能招惹的一方巨擘。
而這些一方巨擘的親兒子、親孫子、親傳門人什麼的……真個論起來,薑氏雖然強橫,卻也是不能輕易冒犯的!
薑翠雀跑鎮魔嶺一趟,直接觸怒了寶光功德佛,這個爛攤子……嘖!
執事苦笑搖頭,一溜煙的竄出了祠堂,去召集留守燧火原的薑氏高層。
薑畫眉皺著眉,正在思忖如何賠禮道歉,如何找幾個可靠的朋友斡旋此事呢,他身邊一點微光幽幽閃過,一縷神念沁入了他的腦海。
薑畫眉的眉頭驟然一揚,整個人的精氣神變得無比的亢奮。
他猛地朝著虛空揮了三拳,悄然無聲的笑了起來,他笑得渾身都在哆唆,極力用雙手捂住了嘴巴,笑得差點沒摔倒在地。
“終於是,到了這一日麼?嗬,嗬嗬,我薑氏……”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薑畫眉驟然化為一道熾烈的火光衝天而起,直接撞碎了高空的雲層,在高空一個轉折彈射,帶著沉悶的破空巨響,頃刻間就不知去向。
幾個正朝著祠堂趕來的薑氏高層目瞪口呆的看著遠去的薑畫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渾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燧火原邊緣,東南角,有一座小湖。
這湖四周環山,山勢險峻,滿山盡是黑色奇石,生滿了尖銳荊棘,偏僻而清幽,平日有少有人跡。薑氏族人都知道,這裏是薑畫眉圈占的靜修之地,是以更不會有人輕易靠近。
薑畫眉從高空筆直俯衝下來,一頭紮進了小湖中。
湖中布置了極其高明的空間禁製,驟然看去,長寬數裏的小湖深不過百丈,但是隨著薑畫眉不斷下沉,這小湖真正的深度卻是無比驚人。
從湖麵到湖底,這不起眼的小湖深達幾近百萬丈,沿途有無數惡毒禁製,好些禁製融合了諸般巫蠱劇毒之物,和薑氏的修行路數完全不是一碼事情。
湖底最深處,赫然是一座用血色仙晶壘成的祭壇,四周布置了一些浮蕩著空間波動的旗幡,一枚碩大的,通體朦朧虛幻的空間仙紋懸浮在祭壇上,猶如一隻眼眸死死的盯著薑畫眉。
薑畫眉大步走到了祭壇旁,沒有任何猶豫,一聲嗬斥,直接激發了祭壇,大步走了進去。
下一瞬,祭壇啟動。
祭壇內,一處小小的折疊空間中,堆積如山的祭品仙晶瞬間燃燒殆盡。
兩儀天的虛空屏障被扭曲、撕裂,一條細小的空間裂痕直通向了位於更低空間維度,距離兩儀天不知道多麼遙遠的下界。
逆行,下界。
薑畫眉的身軀直接穿透了這條空間裂痕,化為一點微芒,向著下界某處小世界疾馳。
滄海界。
界如其名,整個世界,九成五的領域都是深海,大量的島嶼宛如崩碎的星辰,密布四方。偌大的滄海界,唯有一塊大陸,而單單這一塊大陸的總麵積,就是當年盧仚飛升的元靈天總麵積的百倍以上。
這是一處‘大界’,在兩儀天掌控的眾多下界中,麵積、底蘊、人口數量、修士水準等,全都能排入前十之列。
尤其是修士水準這一塊,元靈天最強的修士,隻能是天人境。
而滄海界最強的修士,悍然達到了真仙十二重天!
這是一處有‘仙’存在的大世界。
滄海界,微瀾島,這是一座麵積不大,不過上千平方裏的小島嶼。島上有一個小小的家族,薑氏。和滄海界其他宗門、家族走的純粹法修的路數不同,微瀾島的薑氏,走的是最純正的體修路數。
微瀾島地下,一處秘窟,薑畫眉壓縮氣息、收斂氣血,小心翼翼的邁出了布置在這裏的祭壇。
幾名微瀾島薑氏的家老已經等在這裏,見到薑畫眉,他們二話不說,直接跪倒在地。
薑畫眉極其小心的點了點頭,放慢了呼吸,放緩了花與速度,極其輕柔的說道:“這些年,倒也辛苦了你們……布置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