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白晝愈發短暫,當這支吳軍距離江陵城還有七八裏路程的時候,西邊的斜陽便已日薄西山。
驛道上的吳軍浩浩蕩蕩,旌旗招展,人喊馬嘶之聲絡繹不絕,飛揚的塵土甚囂塵上。
十餘麵“呂”字大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駕、駕、駕……”
路上不斷有吳軍的斥候帶回消息,向主將呂蒙稟報江陵城的情況。
“報……稟都督,江陵城四門緊閉,城牆上隻有稀疏的劉兵守衛。”
“報……稟都督,江陵南門豎起了白旗,摘下了劉字旗幟。”
“報……稟都督,江陵南門已經敞開,吊橋落下,有一武將正在橋邊等候,成門內有百姓清掃街道。”
馬上的傅士仁聞言喜出望外,奸笑著捋了捋唇角的八字胡,討好的對呂蒙道:“仁早就說過,糜子方別無選擇,隻有歸順主公這條路可走。”
呂蒙年方四旬出頭,方臉短髯,麵目剛毅,鼻梁挺拔,身材中等偏上,眼神中透著敏銳與狡黠。
聽了傅士仁的話,撫須沉吟:“糜芳不會使詐吧?”
“絕對不會。”
傅士仁拍著胸膛打包票,“我二人秉承孔明的策略,結好兩邊關係,這些年賣給都督了十幾萬石糧食與三千多副甲胄。關羽出征前派人核對庫房,糜子方被逼無奈,隻能縱火焚燒……”
“嗬嗬……你們膽子不小啊!”
呂蒙撫須冷笑,眸子裏對傅士仁的鄙夷掩飾不住,“真當關雲長像三歲小兒一般被你們玩弄於鼓掌之間?他隻是還沒有騰出手來徹查此事罷了。”
“唉……我二人也是執行漢中王結好兩邊的策略,是這關羽驕傲自大,目中無人。”
畢竟不是光彩的事情,傅士仁急忙轉移話題,“關羽得了漢中王授予的假節鉞,有了生殺大權,出征之前放話出來,班師之日就是我二人伏罪之時,糜子方不得不降,也不能不降。”
“你提前去江陵南門刺探一番,摸清了城內底細,某再部署進城事宜。”
呂蒙勒馬帶韁,傳下命令,“全軍減速!”
“喏!”
傅士仁知道呂蒙並未完全相信自己,隻能催馬揚鞭,提前趕往江陵南門。
看到傅士仁策馬走遠,滿臉虯髯的潘璋冷哼一聲:“都督,此等賣主求榮之徒,留之無益,等拿下江陵之後一刀殺了便是。”
呂蒙撚了撚短須,肅聲道:“吾亦知此等小人不可重用,但荊州初下,人心未附,殺了他會造成恐慌,暫且留他狗命。”
傅士仁策馬揚鞭,不消半個時辰便來到江陵南城門。
舉目眺望,隻見城牆上掛起了白色旗幟,“劉”字大旗也被摘了下來,牆垛後麵隻有稀疏的兵卒駐守。
城門大開,十幾個百姓正在清掃道路,灑水淨街。
在吊橋前滿臉焦急、東張西望之人不是糜芳又是何人?
“子方兄別來無恙。”
傅士仁催馬向前,笑眯眯的抱著馬鞭施禮。
糜芳歎息一聲:“什麼無恙不無恙的,事到如今,芳還有其他選擇麼?”
“城中文武為何不來迎接?”
傅士仁搖身一變,成為了呂蒙一條忠實的走狗,警惕的提出了疑問。
糜芳苦笑一聲:“此等行徑,將來必是遺臭萬年,芳焉有臉麵讓同僚與士紳出來迎接?讓他們看看我糜芳做叛徒的嘴臉麼?”
“嘿嘿……這倒也是。”
傅士仁心中的疑慮這才打消,“你我兄弟也是被逼無奈,隻怪關某欺人太甚!”
“呂子明都督何在?”
糜芳不耐煩的催促,“芳已經下令全城封控,任何人不許上街,速速請都督揮兵入城,接管軍政大權。”
傅士仁伸長了脖子向裏眺望:“子方兄不會使詐吧?”
“你敢疑我?”
糜芳勃然大怒,“倘若呂蒙懷疑我也就罷了,我糜子方落得今日這般下場,還不是拜你傅士仁所賜?你如此態度,讓芳如何相信孫權封侯之諾?”
說完撥馬就走,怒氣衝衝的道,“罷了、罷了,橫豎都是死,那我糜子方便閉城死戰,也不至於死後落個叛賊的罵名!”
“哎、哎……子方兄息怒!”
傅士仁豈能讓到手的功勞飛了,急忙催馬追趕,“這話不是愚兄問的,乃是呂都督讓我來刺探情報,不得不問。你我同氣連枝,榮辱與共,愚兄保證吳主絕不是言而無信。否則,將來誰還會歸順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