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的四個主人今天晚上吃豆腐餃子。
此豆腐餃子並非是用豆腐作餡料,而是用柔韌的豆腐作皮,兩麵用素油煎過,吸飽了滑溜溜的葵菜做成的素湯。
餃子裏麵包裹的是之前阿善從廣固縣衙處買到的牛肉,剁碎到起膠之後,佐以薑汁、少量泡發的幹蔥、鮮味鹽等調料後攪打上勁兒,咬開的瞬間就能感覺到多汁且緊實。
足有掌心大的餃子,奔波了大半天的顧毗一口氣吃了五十個!
日日練武的阿石拚盡全力跟著二叔吃下二十六個。
叔侄二人驚人的食量,也是給隻吃了十個的縈芯和六個的小娘開了眼界。
當然,李家再憫下也不會給親兵和下奴們吃這樣精細的吃食。他們都是碎牛肉、碎豆腐等“邊角料”做的肉羹蓋澆幹蒸小米飯。
雖然九郎知道每逢阿石小郎君和小娘子的休沐,顧小侯爺就會帶著親兵回來大吃一頓,可他到底錯算了今天這幾個餓兵的飯量。
等氣哼哼的朱雀換了白虎回來的時候,裝肉羹的盆子都刮幹淨了。
也是難得吃一次牛肉,“收尾”的九郎撐得站不起來,指使著幫廚給他煮了半盆的煎蛋掛麵,敷衍了事。
白虎知道侯爺叫他來,是要他仔細跟夫人敘述在東萊郡的見聞。是以他也不怕燙,直接抱著麵盆,幾口就把煎蛋掛麵都吸溜進肚子裏去。
他放下麵盆時,煎蛋、麵和湯涓滴不剩。
這飯量、這速度,叫九郎和幫廚看著他吃完也沒凸出來的腰腹,一齊比了個大拇指;叫在飯堂消食的大管事司鹿撮著牙花子心疼今日的消耗。
怕夫人和小侯爺久等,白虎快步往後走,到了二門聽管事的說夫人他們還在園子裏消食,才鬆了口氣。
撫慰著暖洋洋的髒腑,白虎望著還未天黑卻已經顯現在中天的彎月,仔細回憶他在東萊郡的見聞。
當兵的,能吃的時候都得盡力吃飽,不然哪來力氣提刀上陣呢?
就在這朗月提早普照的華夏大陸上,無數或在各國大營值守、或在戰場對峙的大頭兵,也都圍在各自夥頭負責的篝火邊,注視大鍋裏支撐他們渡過寒夜的吃食,上下翻滾。
在這無法計數的兵士之中,顧氏親兵的飯量算不上最大,甚至他們今日在李家吃的飯食也算不上最好。
留守在費縣的南晉都伯被地頭蛇城門校尉勾引著,帶領手下從範家食肆搶了十多頭桓楚來的肥羊,剛剛拾掇幹淨架上篝火。
一齊被搶到騎兵營裏烤羊的範家老廚奴過於緊張,一把一把的往肥羊身上撒珍貴的香料。
肥羊的油脂合著看不出原材的香料,在劈啪作響的篝火融合下,彙成撲鼻的奇香,勾引得許久未嚐肉味的南晉騎兵們不斷地吞咽口水,眸光全是火色的渴望。
南晉騎兵營不遠處,費縣的兵士巴著營寨的籬笆,沒出息的大口大口吸著香氣,都在後悔今日沒有被盧縣尉選中帶走。
他們都覺得那跟著盧秋追隨南晉騎兵出城的一千袍澤,今晚肯定比他們這些留在費縣營寨裏的吃的好。
這倒是真的。
圍在繒縣外麵的盧秋軍今夜得到了繒縣縣衙的“收買”,雖然注定要在城外吹一夜的寒風,卻人人都喝到了辛辣的薑粥。
繒縣倒不是資敵,而是以“縣內世家要收斂自家陣亡郎君屍身”的名義,與隻帶了少量輜重的盧秋軍做了點交易:
一車糧食換一具陣亡郎君的屍身。
以亡者耶娘的哭嚎為背景,趁著交換的機會劉義隆、劉義慶兄弟以本地最大官員的身份帶著李藿、在繒縣掾佐徐納的見證下,在繒縣城門口做了簡單的交涉。
盧秋在看到李藿走出繒縣城門的瞬間失去表情管理,失口問道:“李藿!你何時到此?”
李藿還是端方的小輩姿態,先行過晚輩禮才實話實說:“見過盧世伯。藿是在南晉軍兵臨繒縣一個時辰以前到的。”
一個時辰,在尋常時都不夠世家郎君欣賞一幅畫,喝一頓酒;在今日卻成為扳回戰局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