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綏綏捏著勺子,攪著粥,半晌才悠悠道:“她見我不好相處,也就知難而退不來煩我,一個屋簷下能各自安生,也沒什麼不好,以後啊,你也別什麼狐狸精狐狸精地念不停,我原本都忘了這茬。”
青蘿嘴唇動了動,還想埋怨幾句,綠蕪已經飛快走至她身邊,皺著眉輕搖示意。
青蘿這才扁嘴不吭聲,綠蕪替李綏綏布了兩筷子菜,柔聲道:“這府裏,到底就兩位主子,再是不和,日子總是要過下去,旁的不說,殿下病著時,駙馬爺也沒有置之不理,殿下就算走個過場去看上一看,也不叫旁人說了閑話……”
李綏綏勺子一擱,側頭看了綠蕪一眼,綠蕪似知她要說什麼,便微笑道:“殿下自然不在意別人說什麼,吵架歸吵架,駙馬爺能在你不好時關心你,那是大度,殿下難不成沒他敞亮?這一個院子裏住著,總不能視而不見吧。”
李綏綏沒再說話,又低頭吃著粥。
她和秦恪之間,許是感情脾氣和不上,每次一卯上確然恨不能弄死他,可說到底,兩人之間並無非死不可的深仇大恨,那一腳,好像是太衝動。
她到底沉不住氣啊,聽到俞家就失去理智,一點就燃,還喝成那樣。
李綏綏這頓飯吃得滋味難言,等又收拾了一番,踏出屋門,抬手擋下灼目的陽光,視線就落在西廂,陳大夫正拎著藥箱出來,看見李綏綏,遠遠地躬身行了一禮。
李綏綏下意識地招了招手,陳大夫立馬上前,再行一禮。
李綏綏思忖著,開了口:“駙馬病得可嚴重?”
陳大夫表情有些尷尬,他不清楚李綏綏是否了解情況,隻謹慎地回道:“但凡是病,都可大可小,爺這病,需要安心靜養些日子。”
李綏綏“哦”了一聲,半晌才道:“沒……傷著元氣吧。”
話說得委婉,但陳大夫聽懂了,便道:“現在還不好說,這些時日,還是讓爺靜心最好,萬不能動了不該有的念頭,爺還年輕,這事得慎重。”WwW.com
這說了跟沒說一樣,李綏綏又看了一眼西廂,也沒再多問,告別了陳大夫,她又在原地停留片刻,心裏想著,陳大夫都說了,讓他“靜心”“不能動念頭”,若她去探病,秦恪恐怕不但靜不了心,隻怕還有跟她打一架的衝動,欸,不是她不願意走這過場,人家陳大夫都說了……
於是,李綏綏在心裏給自己找了完美理由,將綠蕪的話以及心裏那點小內疚給搪塞過去,又心安理得地抬腳往外走。
——
府民河畔,婆娑垂柳下,停靠著一艘裝飾華麗的畫舫,薊無憂著一身煙青色寬袖長袍,搖著扇子前腳上了船,一位穿百花羅裙的姑娘後腳便邁上踏板。
朝花軒一麵臨河一麵對街,李綏綏趴在二樓欄杆上,將這一幕盡收眼底,隻是距離有些遠,沒看到姑娘容貌。
“是司徒家四娘子。”山箬提醒道。
“司徒緒的孫女?”李綏綏略略吃驚。
“是。”山箬回道,“前些日子,兩家好像在說親。”
李綏綏長長哦了一聲:“也……算是一門好親。”
司徒緒如今穩居中書省副席,又是兩朝元老,位高權重,薊無雍雖權勢滔天,到底沒有宗族勢力為依仗,若是兩家能結親,薊無雍能拉攏的又豈止司徒這個權貴之家。中書省與樞密院怕也會親近不少,薊無雍這算盤打得妙呀。
李綏綏正想著,雅閣的門傳來兩聲輕叩,一襲黑色勁裝的水雀便推門而入,其後跟著一身鴉青長衫的翟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