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一過,秋雨攜風而來,整個京都陷進一片灰蒙綿綿中。
李綏綏足上套了雙繡著一捧紫.陽花的織錦白襪,木屐踏下趟水的石階,濺起的水花迅速浸進纖塵不染的襪尖。
李綏綏精致的眉峰一蹙,視線從襪尖離開,在三兩行人的大街上一掃,目光就停在自家馬車旁,那裏緊挨著一輛朱輪華蓋銀螭繡帶的車駕,此時簾帳撩起,薊無雍探頭凝望,唇角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找個地方聊聊?”
李綏綏眉頭一舒,踏進雨中靠近,揚手指著不遠處的朝花軒:“那去吃碗茶,順道吃個早飯。”
依然是李綏綏的老位置,二樓臨河雅軒。
憑欄處,斜風細雨,煙籠堤岸。
薊無雍撥著清茶,李綏綏顧著那碗熱氣騰騰的混沌麵,吃得專心致誌。看著她微紅而不停鼓動的腮幫,再看她光澤油潤一張一翕吹氣吞咽的小嘴,薊無雍捏著茶蓋的手頓了又頓,忍不住道:“這嫁了人,到底是不一樣。”
“嗯怎就不一樣了?”李綏綏抬眸飛快斜了他一眼,繼續酣食。
“敢問殿下,如何就從一位儀態萬千的公主變成吃相難看的婦人?”薊無雍問得一本正經。
李綏綏差點沒被麵給嗆死,掩著嘴連咳了數聲,才就著煎茶勉強咽下口中吃食,麵頰已是緋紅一片,眼角還掛著淚花,幽怨道:“丞相這張嘴,不能留點德?”
薊無雍繼續撥著茶,淡淡道:“薊某說錯了?”
李綏綏不以為然道:“以前裝模作樣,你以為我不累?再說了,我現在儀態萬千給你看?”
薊無雍似乎還認真地想了一下:“這倒也是。”
李綏綏橫了他一眼,又繼續吸著麵,含糊不清地道:“你要是趕時間,有事就說事,我也挺忙。”
“你忙?”薊無雍眼眸閃過一絲戲謔,“忙著挖秦仕廉的風流韻事?還是忙著寫那不入流的打油詩?”
這話聽著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思,李綏綏訕訕望著他,一口咬下一顆餛飩,細嚼慢咽吞下,才眼帶笑意不急不緩地道:“丞相大人長目飛耳,無所不知,那也應明白這件事,我不過推波助瀾而已。都說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爺賞了他那般強橫的血統,嗬嗬……不知他該驕傲呢還是該煩惱,那般顯而易見,一望而知的證據,我不去聯想一番都對不起秦仕廉的血脈傳承。”
薊無雍道:“哦,這麼說公主還是一番好意了?難怪秦仕廉不見慌張,可那崔尚書卻一病不起,昨日晚宴也沒去,你這箭是不是射得太偏了?”m.X520xs.Com
“唔,崔賈這顆小心髒也頗不扛壓。”李綏綏挑著麵的手頓了頓,眼皮輕眨又道:“丞相對此不該喜聞樂見麼?今日心情不佳?難不成昨日晚宴酒水不合心意?”
“薊某以為你不去,當真是不關心。”薊無雍盯著又默默吃麵不吭聲的李綏綏,道,“西夏遣人來的事,公主應當知道了吧。”
李綏綏嗯了一聲,撥進一口麵,不甚在意含糊道:“又整什麼幺蛾子了?”
“無非歲幣與青鹽。”薊無雍道,“西夏有備而來,今日早朝,已經開始商議歲幣加幾成,青鹽入幾斛的事宜。”
李綏綏一愣:“官家……就允了?”
薊無雍看著她滿嘴油光,終於忍不住遞去一張食巾,才道:“近兩年兩國邊境交惡不斷,如今朝中半數以上,都認為用錢買和平最劃算不過,官家年事已高,怕也不願再起戰亂。雖然還在商議,也隻是多與少的問題,官家這允不允的,又有何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