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綏綏目光落在食巾上,神情木木:“西夏的意思是?”
“歲幣銀絹由原來的四十萬翻一倍,再年入青鹽十萬斛。”薊無雍再次將食巾遞近幾許,李綏綏終於接來漫不經心擦著嘴,心裏掂量權衡一番,那碗麵忽然不香了。
默然半晌,眼中已多了一絲忿然:“此乃番夷小國,蠻橫落後,胃口還不小,這是打算啃著我大啟過日子了?且不說賜歲幣已是荒謬,還加一倍!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這青鹽入市對大啟的財政該是多大的威脅?那西夏就這點依持了,這……官家越老越糊塗了?”
薊無雍見她終於擦淨唇角,又安安心心繼續撥著茶蓋:“上次給歲幣已是無奈之舉,這次……縱觀大啟如今的局勢,恐也難避免。”
這話裏的無奈,李綏綏如何不明白,上次,大啟大旱,西夏乘人之危起兵謀亂,內憂外患之下,大啟與之妥協,賜西夏歲幣,西夏稱臣。
而經過國難之後的大啟,似乎更明白了什麼叫“生之大意,及時行樂”,於是白骨之上,繁華更甚,歡騰得一片狼藉,如此奢靡潤養之下,誰還願作英勇兒郎,舉兵操戈,赴那煙冥露重之沙場。
“用錢買平安,他們不會認為那是一錯再錯,他們隻認為這是維護大啟此時此景所能付出的最小代價。”李綏綏越說心裏越悶,“我大啟,就這般不堪一戰了?你也曾為疆場兒郎,難道能忍?”
薊無雍道:“如今朝廷重文輕武,太平多年,不少官員從商,連軍中將士也不例外,說句不中聽的,如今的大啟外強中幹,硬碰硬,隻怕不戰而退,何況,戰與不戰,不是薊某一個人說了算,朝中是個什麼情況,難道你不知?光聽聽那些附和的聲音便知道內政是如何的軟弱。”
李綏綏麵色漸沉,愀然不樂:“既然如此,丞相同我講這些作甚,你身為軍機大臣,位高權重,尚不能製止,我也愛莫能助。”
“至少有一點你能幫忙。”
說了半天,老狐狸在這裏等著她呢,李綏綏不語,隻默默看著他。
薊無雍擱下茶蓋,正襟危坐,不疾不徐地道:“顯而易見,太子一黨與西夏人勾結無疑,以官家目前的身體狀況,退位也就是這幾年的事,太子心思深沉卻目光短淺,做事為達目的不計後果。秦仕廉是太子的忠實擁護者,你與他作對,等同於太子作對,那是未來的官家……”
說到這裏,他略作停頓,才意味深長道:“幡然改途難,換弦更張易,公主以為呢?”
太子如今三十有九定性難改,與其指望其伐毛換髓,不如換個人上,薊無雍的野心終於是掩藏不住,李綏綏唇角微微彎起:“我一直不知道,丞相心目中的儲君是誰?”
薊無雍穩如泰山:“不知公主所想?”
“你這般不爽快,還能得談下去麼?”李綏綏嗆聲道。
薊無雍伸出食指在茶水中一沾:“那一起說?看看是否誌同道合?”
李綏綏聞言,促狹一笑,也伸長了手,在他麵前的茶盞中沾了沾:“欸,丞相大人當真叫人傷心,一麵求著人做事,一麵千防萬防。”
她話是這麼說,左手卻往桌麵上一遮,右手豪邁地劃了幾筆,寫完,再往薊無雍身前一看,頓時笑了起來:“唔,丞相大人眼光不錯。”
兩人麵前都是偌大一個“禎”字。十四皇子——李慕禎,年僅十二。
薊無雍麵色終於見得一絲笑意:“如此,我們便不用各自為政,薊某願意與之正式結盟,為大啟的未來,拚上一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