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崔尚書病倒,蔣氏自然就被崔嫋嫋給收拾了,給飯給水看崔嫋嫋的心情,偏偏她心情一直不怎麼好,於是饑一頓又一頓的蔣氏剛開始還能破口大罵,倒後來幾乎奄奄一息,隻安安靜靜地被鎖屋內再不敢怨言。
聽著開門聲,倚在床上的蔣氏抬眼來看,姣美的容顏此時沒了濃妝加持,顯得憔悴又邋遢,送飯的餘婆子手裏端,依舊是一碗清湯寡水的白粥和半個冷饅頭,對於饑腸轆轆的蔣氏來說,也顧不上嫌棄,精神一震直撲而上。
餘婆子看著狼吞虎咽將吃食迅速一掃而空的蔣氏,忍不住歎息道:“原本想給夫人打碗白飯,欸,卻不想被大姐兒瞧見了,這就算了,大姐兒還說……還說……”
她長籲短歎著,似於心不忍說不下去,蔣氏聞言趕忙放下碗,一把拉住餘婆子的袖子,一副楚楚可憐相,哀哀戚戚語:“餘嬤嬤,我知道你是心善的,大姐兒說什麼了?總不能不讓給送吃食了吧,我是冤枉的啊,老爺呢,老爺怎麼不管管?總不能將我活活餓死吧。”
餘婆子拍著她的手背,半晌才支吾道:“老爺如今病得不省人事,家裏都是大姐兒說了算……這……大姐兒說夫人……說夫人行為不檢,家裏是留不得了……往後也不必送吃食了,這怕是老婆子能送得最後一頓……夫人,您好自為之吧……”
說罷,她伸手要拉開蔣氏的手,蔣氏聽得一愣,手卻抓得更緊,驚愕失色道:“什麼叫留不得?什麼叫不必送吃食?她……她要將我送哪裏去?我好歹是當家主母,她怎敢……我……我要見老爺……”
“不是要將您送哪裏去。”餘婆子用力撇著她的手,苦口婆心道,“夫人,如今這外麵都傳得遍地生花嘍,您就是百口也難辯啊,你快放手,還是歇著些氣力吧,我該說的都說了,老婆子也幫不了你……”
蔣氏似乎猜到些什麼,抖著唇又驚又怒:“你說清楚,她要將我怎的!這皇城根下,她……她還能怎樣!沒個王法了麼!”
餘婆子撇之不開,急得跺了跺腳,脫口而出:“大姐兒說,斷了您的吃食……後麵就說病死了……真是,作孽啊!”
蔣氏聞言腳下忽地一軟,目光瞬息呆滯,嘴裏喃喃什麼,餘婆子沒聽清,隻顧竭力掰著她的手指,心裏嘀咕著:這飯都沒吃飽的人,如何力氣這般大。
就在她極力與蔣氏的手做鬥爭時,蔣氏忽然自己鬆開了,整個人從地上彈起,飛快跑到櫃子前一陣翻騰,餘婆子隻覺一陣風又吹回,蔣氏已經捧著一隻點金綴玉的錦匣來到了她麵前,這動如脫兔的模樣,哪裏像被餓得動彈不得之人。
蔣氏掀開匣蓋往餘婆子麵前一遞,滿匣子珠光寶氣晃得餘婆子虛眼咋舌:“夫人……你這是……”
“給你,都給你。”蔣氏一臉情真意切,推心置腹道,“餘嬤嬤,衝你現在還叫我一聲夫人,便知你是個有良心的好人,這些都給你,隻求你帶我出去,這些便都是你的了。”
餘婆子一嚇,忙推著匣子,連聲拒絕:“使不得,使不得……夫人不見了,我這如何交差……這事太大,使不得使不得……”
“這匣子珠寶,餘嬤嬤便是在崔府任勞任怨兩輩子也掙不來的,我隻求求躲上一躲,如今老爺病著,總不能就任大姐兒胡作非為吧,等老爺醒了,我自然回來好生與老爺說道。”蔣氏言辭懇切,雙眼淚水盈盈。
餘婆子目光瞅著那匣子璀璨,眼中貪婪之色掩蓋不住,卻猶猶豫豫搖著腦袋,遲疑不定。
蔣氏咬了咬牙,又飛快回去翻了隻匣子來,直接塞進餘婆子懷中,如泣如訴道:“這一匣子銀子都給你,已是我全部私房錢了,我當真是無辜的,隻是買個暫時安生,不是要逃,餘嬤嬤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餘婆子雙手緊緊抱著匣子,似乎有些心動了,蔣氏再次發力,期期艾艾撲到地上抱住了她大腿,聲淚俱下:“這謠言造的委實無中生有,我當真是冤枉的,總不能就此含冤而死,求餘嬤嬤可憐可憐我,我年幼失了親人,好容易有了一雙兒女,又叫人如此說了去,如今,就隻有餘嬤嬤是我的希望了,等日後我與老爺說清楚,冰釋前嫌,定然還要重重感謝一番,你就是我的大恩人啊,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救命之恩呢……”
一番言辭感人至深,催人淚下。餘婆子就差抹淚了,一手抱著匣子,一手虛扶著她,扼腕長歎著:“哎呀,夫人,你快快起來,好吧好吧……老婆子我也是見夫人可憐……欸,這都是什麼事啊……夫人快快起來,你容我想想,容我好生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