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熬到第二日飯點,秦恪又拎著食盒去尋李綏綏。
他站在門外深深吸了好幾口氣,讓自己盡量平和一些,看起來溫柔一些,他在心裏安慰著自己:隻要李綏綏肯低頭,肯對他說,他一定原諒她,就妥協這最後一次。
而李綏綏今日似乎很配合他,見他進來,就徑直來到飯桌前坐下,等著他放好吃食,立馬就動起了筷子。
秦恪微微詫異,目光注視著認真吃東西的李綏綏,她本來就瘦,而這一個多月又瘦了何止一圈,蒼白的麵頰幾乎能隱見經絡,不知是不是燒著地龍的緣故,她皮膚很幹燥,失去了以往的光澤,唇上也幹涸得有幾處開裂,在咬食物的時候,裂口會有血絲滲出,她似乎覺得有些疼,舌尖迅速在裂口一舔,血絲不見,覆上了一層水澤,像極了即將幹枯的桃瓣逢甘霖,滋潤著卻不複嬌豔。
秦恪呆了好一會,才緩聲試探道:“如果你想從這裏出去,不如今日心平氣和好好談談。”
李綏綏短暫猶豫後,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可以都告訴你,但我也有條件。”
“你說。”秦恪回得幹脆。
李綏綏扒了兩口飯,細細嚼著,似乎在思索,良久才道:“我若什麼都肯答,你是否,能與我和離?”
秦恪瞳孔微縮:“和離?”
“如果你覺著太便宜我,你可以寫休書。”李綏綏看著他,聲音放得很平靜,帶著誠懇地口吻,“糾纏這兩年多,看得出你很累,你喜怒無常,大抵也是我將你逼至於此,你就當我善心大發,給你自由吧,就當還了四年前那一恩。”
挑唇料嘴會打架,心平氣和會分手,秦恪極為不解:“和離是給我自由還恩?”
李綏綏重重地點頭:“是的,你以後,會謝我。”
“謝你?”秦恪簡直要氣笑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壓著心中那股激流,緩聲道:“好,你既然這麼說,那你好好算算,你這兩年都做了什麼。在秦府,你目無尊長,懟天懟地,家中長輩哪個沒被你指著鼻子罵過,誰替你去賠禮道歉?你非要留在秦府,查你心愛之人的破事,還逼瘋湯菀秋,誰替你打掩護?逢年過節宮裏家宴不回,官家責罵,誰替你撒謊遮掩?你借用我名義,得了多少人脈置了多少產業,誰替你前後周旋?你策劃妙書鬼神之事,置隔房死地還挑起朝局動蕩,誰替你掩瞞?還有你三番兩次地招惹舅舅,你真清楚他的勢力麼?他若想弄死你,就不用放火那樣大費周折了,又是誰去替你擋下說好話?李綏綏,還有多少事,我替你文飾,替你圓場,這些,你又要怎麼還?”
李綏綏盯著他,一直等他說完,才淡笑道:“我好像沒讓你替我做這些,再則,我現在不是替你解脫麼?”
秦恪直起身,認真道:“是,這些是我自作多情,李綏綏,你確然沒將我放在心上過,我不怪你,我確實對你不好,我承認,可我做這些,我是為了什麼,李綏綏,若我不在意你,我犯的著做這麼多麼。我犯得著將你關在這裏?”
所以將她關在這裏,見證他狂蜂浪蝶,也算是恩賜了?李綏綏抿唇沉默,眉頭漸漸蹙起。
秦恪苦笑,眼裏零落了些許落寞:“那日在藏桃閣,你喝醉了,夫妻兩載,我第一次見你哭,我竟連你為什麼會哭都不知道,想來這個丈夫做得確實不夠稱職。”
李綏綏呼吸一滯,神情僵住。
“你會傷心難過,證明你還有心,你縱然心裏沒我,兩年夫妻,難道我不能換個明白?屋內又忽然安靜,隔了好一會,秦恪才又道:“隻要你願意告訴我,再難的事,我們也可以一起麵對,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對於秦恪的示好,李綏綏想都沒想就拒絕:“不可能的。”
“為什麼?”秦恪忽覺有些受傷,今日,他按下所有脾氣,跟她好生商量,她卻一點不領情。
李綏綏側過頭,緩而認真地道:“秦恪,我們還是和離吧。”
“為什麼?”男人起身,目中多了一絲憤慨,凜然而視。
“我……不想和你重新開始。”李綏綏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拿著食巾默默擦嘴,又慢慢放下,竭力讓聲音聽起來平和,“我不愛你,以後也不會,下輩子……也不會。”
“我就那樣差勁?”秦恪皺起眉頭,臉色泛白,克製著情緒,卻已經不自然,“我們吵架的時候你也不曾提過和離,今日,我隻是好好與你說話,你為何要如此。”
“沒有為什麼,秦恪,我也不想糾纏了。”
“你!”秦恪氣得手發抖,將李綏綏一把拖進懷裏,緊緊箍著,厲聲道,“你給我說清楚!你欠我那麼多,你說不糾纏就不糾纏了?”
李綏綏沉默無言,隻任他抱著也未掙紮,她曾期待過他的懷抱,在搬來都尉府的時候,那樣小心翼翼退讓著的秦恪,也曾讓她感到窩心,她給過他選擇,他的反應是那樣的激烈,甚至因為莫須有的事,將她關了起來,他萬不該拿綠蕪她們來威脅她,而她不得不承認,讓她做出和離的決定,竟是聽到沐琳兒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