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首讓你想到公子衍?你找打?”李綏綏衝著他小腿虛踢一腳,遂將信拆開,素白的信箋上僅抄了短短一句話:有美玉於斯,韞櫝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
水雀探著頭來看:“這麼短的情書?”
李綏綏連翻兩個白眼:“讓你向你大哥學習,多讀幾本書吧,人家這是提醒我玉韞珠藏別出門招搖呢!”她又看了一遍,敏感道,“江詠城對齊衍動手了?”
陳建舟回道:“這些時日公子衍足不出戶,江詠城就算想做什麼,還未猖狂到在丹闕樓動手,應該暫時無礙。”
水雀搓著發尾,麵露憂色:“他應是覺出江詠城會對殿下不利,殿下還是聽勸,暫時別出府的好。”
李綏綏盯著門外的紛飛細雪有些出神,嘴裏喃喃著:“也要能出去啊,你說秦恪將我帶回來,是不是亦有所料……”
僅一瞬她又恢複如常,看向水雀道:“金鸞宮被燒,江詠城定然惡氣難消,他敢攛掇太子送人,嗬,一丘之貉,有一算一,如今江家不是接下打通運河之事麼,太子又是監工,給他們送點驚喜去,這個年大家都別好過。”
她閉上眼思忖好大一會,才低聲交代起來,甫又對陳建舟道:“清風池館擇日便動土吧,湯家少爺團了這般久是時候派上用場了,還有,你在京都人脈多,甘時月那邊多幫襯。”
陳建舟應承下來,水雀亦點著腦袋拍著胸口打包票:“外麵的事,殿下且別操心,交給我們妥妥的,你還是想想府上的事吧,你不能……”
李綏綏忍無可忍揪過他耳尖,吼道:“我是聾了麼,要你三令五申喋喋不休?你給我留意著江詠城,再損間清風池館,我讓你賠!”
水雀嗷嗷直叫著:“疼啊,行行……不替你操心了……欸你別揪……”
……
秦相府外書房。
碎瓊亂玉壓白鬆條,半枝探進飛簷下,風曳而過,輕雪簌簌,幾不可聞的聲音躍入窗內,亦讓書房中凝固的空氣流動半分。
自打秦恪被叫來,已足足被秦仕廉訓誡兩盞茶的功夫。
江家叔侄怨氣滔天向他告黑狀,太子不但好事落空且被薊無雍連日彈劾,太子一黨更是被灌上教唆之罪,被其一而再再而三地指著鼻子責難。
一樁樁一件件,揪其源頭,少不了李綏綏和秦恪的身影。
秦仕廉連日來的窩火憋氣如同竹筒倒豆,痛快淋漓悉數傾至他身。
秦恪負手而立身姿筆挺,神情寡淡地望著窗外,自始至終默不吭聲,如此這般,任他父親一鼓作氣罵得口幹舌燥,直到詞窮理絕罵無可罵,屋內,便隻餘沉默對峙的高壓氣氛。
蒼梧前來傳話,秦恪在門邊蹙眉,跟著招呼也不打便要走。
秦仕廉忍無可忍拍案而起:“你急什麼!怕太子為難她,還是慌著回去拒人表你忠心!嗯?被她哄得三迷五道跟著胡鬧,朝堂之事是你能胡鬧得起?你還知道你姓秦麼?”
秦恪立住身形,回身定定瞧著他,半晌才答:“如果有得選,不姓秦也罷。”
“逆子!你到底是忘了身上流著誰家的血!”秦仕廉眼中怒火噴薄,抓起茶盞揚手便朝他砸去,秦恪身形絲毫未動,蒼梧卻快一步抬臂擋下這兜頭一擊,茶渣灑了糙漢一身,茶盞亦應地而碎。
蒼梧護在秦恪身前,恭敬而生硬道:“相爺息怒。”
“你算什麼東西!滾!”秦仕廉神情愈發陰鷙,揚聲怒吼,“來人,取家法!”
蒼梧懵了下,他是打小的家生子,可未聽過秦家用什麼家法,秦仕廉這回是當真動怒了,他喉嚨一梗,僵硬轉頭看向秦恪,後者麵沉如水,隻餘唇角浮著一抹嘲弄笑意。
他自然不敢滾,輕輕喊了聲:“爺……”
家法還沒取來,秦仕廉瞧著秦恪那渾不知悔的態度,心火又直燒頭頂,再次無可遏製地嗬斥:“養了你二十多年,如今你成家翅膀硬了,我著人三請五請,莫不說聲你母親有恙,你怕是連家門在哪都不知了?”
他越罵肝火越旺騰,馳騁朝野數十年練就的一身沉厚穩重,亦禁不起兒子的叛變,一時氣血翻湧,竟是口不擇言起來:“你來給我說說,那狐媚子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啊!你就一心向著她?這回燒你舅舅的船!下回她讓你燒了我秦家,你是不是眼都不眨,跟著應下?”
“那狐媚子是官家血親之女,辱沒皇室是大不敬之罪。”秦恪眸中古井無波,透著無盡的黑與冷漠,他逐字輕緩道,“縱使你位高權重,亦請慎言慎行!”
秦仕廉不勝其怒,臉色由白轉青,胸口劇烈起伏,厲聲罵著:“你!你個不知好歹的混賬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