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綏綏裹著大氅穿出亦澄閣門口,即被猛撲而來的雪風凍得一個哆嗦,她抬眼環伺,瞥見西廂果然亮著燈,稍一踟躇,便沿著回廊輕手輕腳靠近。
當蒼梧從西廂跨出,餘光瞟見幾步之外站得直挺挺的人時,五大三粗的漢子猝不及防被嚇得渾身一抖,雙手立馬朝身後背去。
李綏綏比劃了個噤聲動作,又招招小手,將人領過拐角,壓著聲道:“手拿出來。”
蒼梧難掩驚訝,磨蹭半天才扭扭捏捏伸出一隻空手來,卻見李綏綏眼眸已眯成危險弧度,猶豫再三,隻得老實將一個黑色布包遞出,無奈道:“殿下,這是屬下的東西,也沒什麼,就衣物……”
李綏綏唇角微垮:“打開。”
蒼梧抓耳撓腮,腦袋探過牆角朝西廂看了眼,輕輕一歎,一邊解著布包一邊道:“殿下莫擔心,已經沒事了,就……就看著有些嚇人……”
觸目是一團血跡斑斑的紗布,再往下是貼身的衣衫,皆是殷紅一片,失血量不小,看著何止是嚇人。
——那麼多血,他該有多疼?還與她閑扯那麼久。
李綏綏手心徒然入骨沁涼,盯了半晌,才低聲問:“傷哪了?”
蒼梧觀著她神色,竭力輕鬆道:“胸腹吃了一刀,沒傷及要害,殿下別怕……那個,早處理過了,隻是有些滲血,方才已經為他換了藥。”
李綏綏強自挪開視線,簡短道:“去吧,當我沒來,等他睡下你來亦澄閣尋我。”
不待蒼梧再開口,她便轉身離開。
——
子夜時分,亦澄閣徒留一盞雁足燈。
李綏綏正襟危坐於軟塌,叫人給蒼梧沏了杯熱茶,便將他人揮退,開門見山便道:“說罷,怎麼回事。”
蒼梧早知道她有此一問,頗為不安道:“傍晚回城時,途徑的木橋損壞,我們繞了道,在林子裏遭人伏擊,今日隻帶了六人,對方少說有十幾人……那個,是屬下沒將他保護周全……殿下……”
“木橋壞了?去時沒壞,回程就壞了?”李綏綏蹙眉打斷,“天晚了不該有所警覺,你們……”
將將點燃的火氣,又被她硬生生壓回:“你們的人都沒事吧?”
“跟去的都是好手,雖折了兩人,但也沒讓對方討到便宜,隻是當時天色太暗,沒能弄個活口。”
“所以不知對方身份?”
蒼梧喉嚨用力一滾,有些不知所措,隻默默沒回答。
李綏綏目光漸沉,靜靜道:“他今日遇見太子,都說什麼了?”
蒼梧想要繼續沉默,然而麵前的人,小小個,氣勢卻格外壓人,就那麼緊緊盯著他眼睛,委實叫人頭皮發麻,他遲疑了下道:“太子說他揣著明白裝糊塗,叫他好自為之。”
“秦恪怎麼說?”
“爺說……太子的警告方式愚不可及。”
——隻是警告麼?
秦恪嘴上一直說不是太子黨,可中間利益牽扯又何其複雜,太子被九皇子賣了一回,又因秦恪的“叛變”,加之景澤道的事,大抵是有些沉不住氣了,拿不住主犯,卻是一通暴躁撒往秦恪。
不能為己用,便隻能除之而後快。
李綏綏深吸一口氣,沉吟良久,腦中閃過一絲疑惑:“秦恪身邊不是常有暗衛麼,怎的隻帶六人?這些時日沒見過翠則和鬆隱,他們人呢?”
蒼梧謹慎閉嘴,目光釘進茶盞,細數茶葉不吭聲。
李綏綏指尖撫在手爐上,聲音不高略顯懶意洋洋:“不說算了,反正你也沒當我是主子,我就想著我家山箬都到了歲數,是該給她說門親,鬆隱不錯啊……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