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駙馬同主人家道喜寒暄後,又遊覽觀摩一番府宅風光,便由人引至明瑟廳觀戲。
賓客如雲的宴會廳,算不得豪性奢靡,但恢闊不乏高雅,大紅繡幔至藻井垂下,流丹若虹又飛裹向各處明柱,通上到下,滿目紅雲,俱是一派喜氣交融。
兩人擇個處偏角躲清靜,怎耐秦老板左右逢源人脈頗廣,隻見他掛著一張和善儒雅社交臉,與前來客套之人八麵見光,聲聲笑談,反襯得旁座的李綏綏格外門前冷落,原是一朵有毒的花讓人避之不及,偏生那張玉瓷潤白的小臉還掛著生人勿近的疏離。
如此之下,當真無人相擾,她就沉在自我小世界,懶懶靠在椅背上,架個二郎腿,半眯著眼凝著戲台,認認真真地磕瓜子。
直到那隻懸翹著的緋色羊皮小靴,被同一片粉裙第三次有意無意擦過時,她終於斜了眼那位端著蜜餞來回的侍女。
嘖,身姿修長,凹凸有致,且是媚眼挺鼻的美人胚,毀就毀在那一臉厚粉妝容。
李綏綏漫不經心收回視線,遂又飛快瞥去一眼,這回,堪堪與那侍女四目相對,後者竟衝她勾唇柔情一笑。
李綏綏跟著唇角抽了抽,終於從那鼻尖上的痣得以確認,這不是喬裝的水雀還能是誰!媽呀……那笑容委實詭譎的慘不忍睹!她沒忍住“哈”了一聲,方嚼碎的瓜子仁猝然嗆進喉嚨,咳意難止,她捂著嘴已是眼淚欲出。
秦恪立時撤離交談,忙遞去茶盞幫她撫著背脊,皺眉關切道:“怎的吃個瓜子還能嗆著?”
“無事無事。”李綏綏好容易緩上氣,抬眼見那小粉裙已邁著纖纖細步施施然離去,她抿了一口茶,隨口道,“我想去……方便一下。”
秦恪道:“哦,那我陪你?”
“你要不幫我去得了。”李綏綏若無其事笑嗔一句,又道,“你接著聊,我去去就回,走不丟。”
說完便起身疾走幾步,狀似隨意點上那粉裙侍女肩頭,笑眯眯道:“小姑娘,麻煩領我去淨個手唄。”
侍女躬身垂頭,含羞帶怯回了聲:“是。”
兩人一前一後穿出廳門,又步上折廊,直至人少,李綏綏甫探著腦袋,細觀那傅粉施朱,煙視媚行的人兒,終於笑漏了聲:“嘖嘖,以後你若娶不上媳婦,憑這姿色,誘個小郎君還是綽綽有餘。”
“殿下謬讚了。”水雀四下凝神,將李綏綏引入花園碎石甬道,見得無人,嬌滴滴的音色瞬時換為清朗男嗓,“你家那位嚴防死守,倘若不是薊相肯行方便,這會能見?你就知足吧。”
李綏綏對此不上心,卻是望著那傲人胸脯咽了口口水,委實沒忍住,抬手戳上去,好奇道:“竟是軟的,你墊的什麼呢?”
水雀拍開她的手,不快道:“你摸哪呢?別動手動腳,今日人雜,叫人看見你又要多一個調戲黃花姑娘的名頭。”
唔,這名頭確實不雅。
於是李綏綏小手亂顫,嗤嗤笑了兩聲,端直身板不再嬉鬧。
一路七拐八繞入了內宅院落,繞過書房,兩人步上琴台二層,水雀才道:“薊相留了這僻靜地,一般無人來擾。”
他邊說邊從胸口扯出一個紙袋,從中取出一隻肥美的大雞腿,大方道:“吃嗎?還有一隻。”
李綏綏瞧著那瞬間癟去的半側胸,方才的想入非非頃刻化為嫌棄:“多謝,閣下慢享。”
“我一大早就來等你,白白幫傭半日,水米未進啊,真餓了。”水雀頂著一臉鉛華,毫無形象大快朵頤,目光且還盯著她打量,腮幫鼓鼓含糊道:“怎的又被關?需要我順道將你弄出去不?”
李綏綏聞言,小嘴張翕還未出聲。
水雀伸著脖子死命咽下嘴中吃食,立馬擺手道:“算了算了,最近外麵事多,你先忍忍避下風頭,就江詠城那邊,自打金鸞宮被燒,又連番倒黴,這筆賬怕都算你頭上了,目下他人雖被景澤道拖著,還不忘指使流痞明裏暗裏去我們場子尋釁……哦,這事殿下莫擔心,都是小問題,就怕他知道你在外麵,心生歹意,你如今身子不便,還是莫去硬碰硬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