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九皇子的死,雖然沒在秦恪那探得口風,但京都不乏長目飛耳者,更有萬民充當蜂媒蝶使,細節便以流言的方式,飛速廣而播之。
說這位天潢貴胄喪失英雄本色後,再無法重拾對壘牙床起戰戈的英姿,餘生了無生趣,鎮日裏暴躁邪僻之氣加身,每每難耐,便以辱妻撒氣,猶不過癮解意,又迫美妾婢女們與府中男侍淫樂供其觀摩……
到底是望梅止渴無以自.慰,還愈發看紅眼……
不加檢點的妄行宣淫,讓九皇子妃深惡痛詆,不止一次要求和離。換做從前九皇子樂意至極,可現實證明,有些人的心善變又陰暗——我不好,你也別想好。
不肯放她自由,而後更是變本加厲。
當九皇子妃再重提和離時,他終於狂性大發,將她拖甩至院中,當著滿院婢女侍從,喪心病狂地扒光她的衣衫,潑去整壇烈酒,惡口狂言放狠話:“老子就是你頭頂的天,你算個什麼東西還敢嫌棄老子,你要敢再說,信不信現在便將你燒成焦炭!”
九皇子妃那堪忍受如此羞辱,萬念俱寂淌著眼淚硬氣還嘴,罵其荒淫無恥,畜生不如。
這還了得!
男人眼中一瞬猩紅,似毒魔狠怪,抬腳便照著她頭臉死命踹,女人蜷縮著,絕望著,從驚呼怨懟變得氣息懨懨,看者唏噓或動容,卻無人敢勸,好在九皇子打歸打,到底沒脾氣真縱火燒身。
“李慕凡,你不得好死!”
這聲來自靈魂深處的呐喊,是九皇子妃最後的不屈。“轟”的一聲,如春雷驚魂,似欲鑿穿這陰雲黑暗,最終卻成兩人的催命符。
隔日,九皇子當真七竅溢血慘死於榻,她也因此被冠上謀殺親夫之罪償命。
人們不關心決絕撞死於棺槨上的女人心中有多悲憤,隻忙著為九皇子創作一首首打油詩,言其:“始是千金軀色匪心,終成扶不起的嬌無力,從此春心苦,仍迷軟肚皮……”
盡管九皇子的身後名在民間汙得一塌糊塗,訃文隻宣“病逝”,那麼就是“病逝”,於是在低調卻長達七日的做齋儀式上,京中但凡有頭有臉之人,仍要賣皇家顏麵前去吊唁。
直到入葬皇子陵那日,都尉府別說去個人走過場,連半絲動靜都無。是否參加皇子喪葬,原非禮法強製,不去也不足為奇,偏生就有人見縫插針,做足文章。
京都的雨下得密,酒招旗下四馬塞途,滿城的繁華似都彙入各大茶肆樊樓。
秦恪穿過熱鬧鼎沸的酒館大堂,去往深處赴飯局,途徑一處廂房,微語淫辭從虛掩的門扉後,冷不防貫入耳中:“……古有妖豔春秋的宣薑、文薑二女,仙姿佚貌、天生尤物,這女人啊越是漂亮,骨子裏越是狐媚水性……與自家兄長巴山夜雨算什麼啊……何況還是李三歲和九皇子……”
聽到最後一句,已邁出幾步遠的男人,又退回門側。
一陣猥瑣哄笑後,繼而是另一個醉意熏然的調侃聲:“……這一個年少傾城,上得朝堂下得柳巷;一個戀酒迷花,尤喜采擷梢頭豆蒄……嗬,倒是能湊一對,倘若不是被采,李三歲會被惹毛?她那會那麼小,還能有啥深仇大恨要將人往死裏捅?要不怎麼說這是秘史,不過肯定是真的,不然九皇子撿回一條命,如何就慌裏慌張搬離內廷……”
有人咂嘴生歎:“可不是,這兄妹之間要是沒個汙七八糟事,至於連最後一麵也不見?”
窺探名人軼事人們素來樂此不疲,何況還是宮廷隱諱,加之李綏綏確實未參加葬禮,似乎更像那麼回事。廳內一席四位男客,你一言我一語乘著酒意說得愈發口無遮攔。
更有人嘿嘿直笑,擠眉弄眼信口放飛:“向古人學習乃人生之樂嘛,想那深宮多寂寞,九皇子為姊妹們排解空虛,乃仗義,勞苦功高啊,要我有這麼個絕色妹妹,哪經得起日日魂牽夢繞,早就……”
話至一半,房門“呯”地傳來巨響,說話之人甚至沒來得及回頭,顴頰上已猛然遭受千鈞重擊,尚且繞在嗓子眼的餘音驀地轉成慘嚎,卻被碎齒血水堵在喉間變成咕嚕聲,至此他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半張側臉又被鞋底狠踩在席麵。
生鳴的耳中,傳進一道冰冷銜怒的嗓音,帶著幾分嘲弄,瘮人入骨:“早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