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3 章 第183章 司徒四娘子(2 / 3)

這是李綏綏所羨慕不來的。

“你倒是心態好。”她想了想,這樣答他,“既能等,那這樣,你先回名山院,若京都一切無礙,屆時你以韓秋水之名參加科考,我為你鋪路入禦史台。”

“禦史台?”韓秋水驚訝一瞬即又失笑,“公主真要給我開後門?”

李綏綏道:“貪墨案並非無突破,某些涉事官員位處權力中樞,秦仕廉當年都沒舍得棄,隻要上麵那位不肯點頭,我們使手段強硬去撬開嘴,隻會得三種結果,要麼如你父親同僚畏罪自戕,要麼被殺人滅口,要麼,被指屈打成招,皆得不償失,你且容我時日部署,我定會給你製造機會,堂堂正正翻案。”

韓秋水聽得眼眸發亮,欣喜道:“這樣自然最好。”

李綏綏道:“章父死因,其實你猜得沒錯,我曾答應章小孩查案,當時故意隱瞞自是有愧於他,待舊案重見天日,你一並了結吧。”

韓秋水終於後知後覺,她將事情安排得過於久遠,驀地想起那剛出生的幼侄,他於是問:“公主可是在憂心以後,此事你與駙馬……”

“是挺憂心。”她打斷他的話,懶洋洋低笑道,“雖說老狐狸欠我人情,可若是你考得太磕磣,我亦無顏尋他開後門,你還是趕緊走吧,回洛陽抓緊用功,我呢,還得回家看顧孩子呢。”

最後這句話,似是忙於操持家務的長姐在嘮叨不省心的弟弟,稀鬆平常的,令韓秋水眼眶倏地發紅,他沒有致謝,隻深深揖禮再三道珍重,直到一腳踏進階梯,他轉頭顧望,視線相撞,公主笑意略加深,僅頷首示意,隨後漫看向樓下戲台。

直至韓秋水離開,李綏綏站起身來,對山箬道:“翠則不在,你隨我回府,這些時日就留在秦小子身邊。”

山箬點頭稱是,主仆二人正欲離去,卻在丹闕樓門口遇見另一位仙女般的人兒——司徒四娘子。

四娘子朝公主斂衽作禮,公主頷首致意,素聞小娘子飽讀詩書,性子恬靜婉順,是以很意外她出現在此,李綏綏隨口關切一聲:“四娘子,來此何故?”

四娘子靦腆笑了下,輕聲應道:“我是來尋無憂,不知公主可有遇見?”

李綏綏搖首,遂意識到薊無憂風流照舊,終究大婚那日的警告是對牛彈琴,於是轉問山箬:“薊二公子在裏頭?”

“倒未留意。”山箬旋即又對四娘子補充道,“薊二公子很久未踏足此地。”

“是麼?我是聽說他在此間飲醉,所以才尋來。”四娘子顧向一門之隔的錦陣花營,悵然少傾,視線慢慢挪回,赧然欠身道,“夫兄離京時有所托,我亦是擔心他闖禍,倒是讓公主見笑了。”

李綏綏說無妨,又問:“可有遣人進去找?”

“嗯,半刻鍾前已命人入內尋他。”

李綏綏一時不知說什麼,見卿如白梅純淨,於此地格格不入,又引得進出行客頻側目,於是命山箬去問管事,並善意提醒她:“四娘子且回馬車上等,站這裏總不太好。”

四娘子卻道:“公主不也在此麼。”語意友善,不似嘲諷卻深意十足。

昔日薊無憂迷李綏綏,心思大張旗鼓,可謂縱撒千金酬一笑,四娘子心存芥蒂亦無可厚非,李綏綏沉默兩秒,維持著平和道:“那四娘子便等著吧,告辭。”言罷,便徐徐步下台階。

“公主還請留步。”

察覺失言,四娘子忙不迭提裙追來,連聲致歉說,“方才婉貞言語欠妥,還望公主勿往心裏去,我、我的確有幾句話想同公主講……”

“請講。”李綏綏再次駐足。

未料她這般客氣,四娘子張了張口轉顧左右卻猶豫起來,臉悄然而紅,又輕語相商:“我們另擇他處說可好?”

小女兒的別扭磨嘰後,要麼是勸退,要麼是問罪,給人添堵畢竟不光彩,李綏綏對薊家媳婦有意加償,於是玉指揚向街頭:“那請四娘子去朝花軒吃盞茶吧。”

“榮幸之至。”

四娘子無端鬆了一口氣,交代隨侍在此接應薊無憂,便同李綏綏移步朝花軒,又擇個僻靜雅室就座。

交鋒“情敵”顯然是臨時起意,一路上小娘子衝動勁回落,目下隻餘緊張,話端毫無頭緒,而李綏綏耐心空前,並未催促,待廝兒製茶、焚香後,叩指要來融春,兀自置爐溫熱。

靜默間,茶香、酒香混雜香篆青煙,嫋嫋縈回室內,說不出的醉人香馥,四娘子心緒漸定,待旁人悉退,便娓娓道來。

“前年上巳節,我與小姐妹相約至東水門觀祓禊,恰在溪邊放棗時,有醉客故意投來羽觴,我受驚滑入水中,引得其他子弟唱詞調侃,那時無憂也在其列,他將我拉起來,解下衣衫替我掩拙,遂將那醉客推入溪流,自己也一並跳下去,他哈哈大笑,說上巳節不下水,稱不上祓禊修潔,還喚同伴都入水,說桃花流水,不但除垢去病,大約也招桃花運……一時人們入水歡鬧,反倒無幾人身未濕……”

講到這裏,被桃花運招去的四娘子麵頰複又微紅,捧起茶盞低嗅,聲音卻越發羞澀,“世人言他輕浮,可我總記得他待人溫柔,後來我向他提起此事,他卻早不記得……或許那日換做旁人,他亦會伸手解圍……再尋常不過的舉動而已……”

的確是薊無憂的作風。

李綏綏靜靜聽著,視線專注於窗閣外的淙淙河流,如今見河便關聯到崔子懿,跟著莫名會想到秦恪,想到那渾人,心腑一輕,把酒來飲卻渾不覺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