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生隻能離開。
他暈頭晃腦,決定去別的米肆看看。
然而一圈轉下來,他發現所有米肆都已漲價,此時最低的米價變成了兩千錢!
“俺真是豬,豬都沒俺這麼能睡,俺就是那傻驢咧!”等最後走出市場時,王長生抱著一袋粟米,邊哭邊罵道。
一千五百錢要賣田,兩千錢不僅要賣田,還要借高利貸,這輩子都隻能當佃戶了!
可還能怎麼辦?他餓,家裏的娘倆更餓,再餓下去便要死人。
南市在鄉,百姓南來北往。
出市後往北走了一段,看到有流民在乞食,王長生擦了一把眼淚,趕緊把米袋子捂緊一些。
這些流民跟蝗蟲一樣,每過一個地方連樹皮都給你啃得不剩。
“讓開!”
後方似乎有人開道。
他回頭望去,隻見一架輼輬從南麵駛來。
馬匹黝黑健碩,車體裝飾華麗,兩側兼有精騎護衛,甲胄齊整,光鮮亮麗。
漢代馬車多為敞開式,中間置一車蓋,用以遮陽避雨,然而輼輬車身碩大,內可置床,四麵封閉,兩側開窗,這在雒陽鄉裏極為少見。
輼輬速度頗快,周圍百姓慌張避讓。
一個避閃不及,王長生便被騎士撞倒在地。
他餓得沒力氣,這一下倒地沒護住粟米袋子,裏麵的米全倒了出來。
眨眼間,流民全撲了過來。
“不要搶,不要搶!這都是我的米!”王長生回過神來,奮力護住米袋。
可轉眼他便被人拉開,還不知道挨了誰幾腳。
他爬起來,使出渾身力氣想擠回去,卻發現根本做不到,隻能絕望地看著米在眼前被瘋搶。
有些搶急眼的,就這麼帶殼生吃。
不遠處有巡查的賊曹,看了一眼,沒動。
“民生疾苦。”輼輬一掠而過,一身著黑色絲袍的人關起車窗。
“常侍心懷百姓,代天子巡視,旱情不日便能好轉。”此時說話之人,正是先前米肆與掌櫃對話之黃門。
“高望,你可知我最喜你哪點?便是誠實。”常侍一邊說一邊繼續把玩手裏的玉佩。
確實是塊不可多得的好玉。
“天子腳下何來流民?”他忽然停下手中動作,望向高望。
“流民?沒有流民,那都是橫行鄉間的盜賊。”高望反應極快。
“雒陽獄關得下那麼多盜賊嗎?”常侍笑了笑。
“常侍恕罪,是盜匪,我馬上讓雒陽南部尉出兵清剿。”高望趕忙說道。
常侍未再說話,閉目養神。
外出巡遊著實累人。
雖說替天子辦事不言苦,可終究是不忍見這場麵。
隻見輼輬一向向北,穿過鄉,駛過郭,不多久便到平城門。
雒陽城分皇宮和內城,內城有城門十二道,每道門開三閘,平常中閘關閉,隻開左右門。
高望探了個頭,那城門校尉立馬開了中門,任由輼輬長驅直入。
內城路也有三道,左右道以及中央大道,平民左入右出,中央大道則是公卿尚書禦用,兩側隔有四尺高的土牆。
衛士散去,輼輬從中央大道駛向皇宮朱雀門。
此時酉時散班,三道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何人大膽,竟敢在中央大道駕車!”
行不多久,道中竟有人攔停輼輬。
高望聞聲掀開門簾探出頭去。
“我道是何人,原來是你這小黃門!你可知此乃中央大道?怎敢駕車?”說話之人黑衣紅襯,頭戴進賢冠,冠有一梁。
“劉尚書好大的官威。”常侍打開車窗淡淡道。
“王……王常侍。”對麵循聲望來,臉色大變,其官居帝國中樞尚書台一曹尚書,此刻竟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