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篁之流雲 彼之滄海(終章)(1 / 3)

一日也好,百年也罷,翠篁宮裏,時間如流雲,看久了,便察覺不出此時與彼時的不同了。世間滄海桑田,但這淩雲山上,卻仍是那舊日風景,亙古不變。

兩百年,就那樣一晃而過,就像是一場長夢。驀然回首時,才驚覺,原來時間真的可以那樣快。

對珞葭來說,所謂的一山之劫,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雖然她也曾細數過光陰,可漸漸便忘卻了,等到反應過來時,王朝已是百年之樹,根基穩固。至於自己到底多少歲了,很早以前,就已經懶得去記憶了。鏡中韶華如昔,年齡已經變得沒了意義。然後,每一日的匆匆忙忙間,竟又晃過了一百多年。

寧嘉三年,珞葭治世第……二百三十多年吧。具體多少年,需要問問史官了。

如今的巧,盛世繁華,當初許給塙麒的諾言早已經實現。

隻是,在這日複一日的相伴相隨中,不離禦前,對她來說,已經不僅僅是一句誓言了,那已經成了一種毒,一種癮,注定了永生的沉淪。

從前,她是想能走多遠便走多遠吧,可如今,卻是已經放不下手了。

隻是,兩百多年了,世間滄海早已經幻滅不見,更何況是曾經的那些人。

猶記得,那一日的清漢宮,盛華無雙。

記得尚隆的歎息。

不過,奏並沒有像尚隆憂慮的那樣漸漸走向沒落,雖然確實有過一段時間的動蕩,但最終仍是熬了過來。如今的奏,堅如磐石,已是近九百年了,而照目前的情形來看,千年王朝,大概距離不遠了。而且,給人的感覺,似乎真的可以永遠永遠走下去。

至於,那一日的盛會中,那些曾經相聚的人……

世事的變化真的太快了。

“主上。”熟悉的喚聲,讓珞葭轉過頭來,微微一笑。

流雲閣建在淩雲山山頂,是整個翠篁宮最高的建築。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珞葭時常喜歡於夜晚坐在流雲閣的廊椅上,靜靜地看著遠方,看著暗夜裏的雲海之下,隱約透出的熒熒星芒。

塙麒卻十分不喜歡那個樣子的珞葭,感覺像是會隨風而去,消失不見。他也不喜歡總是看著珞葭的背影,似乎越發得看不透她的心思了。隻是,每當這樣的不安湧上來時,隻要看到她朝自己淡淡地一笑,一切便煙消雲散。然後,兩人可以一直一直走下去的信念便越發的堅定了。

珞葭示意塙麒過來一起坐下,而後仍是沉默著,依舊靜靜地看著一望無際的雲海。

一個人的時候,會覺得有些冷,所以,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開始喜歡上他在自己身邊的感覺了。

而周圍這些人裏,真正永遠不會離開的,也隻有他了。

五十多年前,薄炎終究還是隨著巳回了黃海。釋末卻是返回了朝廷,接下了薄炎塚宰的位置。他仍是那樣生性懶散,卻從未疏忽過工作。隻是,以他的性情,在這位置上,大概終究長久不了的吧。

綰鳶嫁給了樊汶。當初知道這個消息時,珞葭愣了老半天才反應過來。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兩個人是怎麼走到一塊的。不過,在看到其他人沒什麼特別表情的反應之後,大概也明白是自己向來不去注意這些的緣故了,禁不住一笑而過。

一百多年前,源禺促而去,可是,十年之後,卻又忽然回來了。珞葭沒問過他這十年去了哪裏,做了什麼。既然回來了,便又讓他官複原位了。不過,他回來的時候,遷琉卻辭去了禁軍右將軍的職務,從此消失。其實,珞葭一直覺得奇怪的是堇池為何再也沒有出現過。

大概,這麼多年來,唯一沒什麼變化的就隻有澈虞了。他給人的感覺,似乎時間的流逝對他而言並沒有任何影響。珞葭也才明白,原來他才是真正心性最堅定的那個人。

因為時常上來這流雲閣,所以,很多時候,便直接在這邊睡下了。

後來,滄零便幹脆替她整理出了一個房間,畢竟是一國之主,一應配置,自然是簡樸不得的。在知道塙麒也喜歡跟上來之後,便也為他準備了房間。

晨光初破曉時,珞葭便與塙麒一起踏出了流雲閣,兩人俱是一襲玄色,這是參加朝議的正裝。

每日一次的朝議,真的早就有些厭煩了。所以後來就改成兩日一次。不過,比之尚隆,她已經算是很好的了。記得雁國六百年慶典的時候,她去過玄英宮。那時候才知道,原來尚隆將朝議改成了三日一次。這也就罷了,但這三日一次的朝議他還是時常落跑,一月下來,常常就出現一兩次,所以總是讓身邊幾個近臣氣得跳腳。

朝議結束之後,又要麵對那永遠處理不完的政務。

其實,珞葭滿能理解尚隆的。他那樣的性子,若是不逃,那才是真的奇怪了。

不過,她是向來喜靜的,所以,倒也不會耐不住那性子,隻是,百多年下來,有些厭煩自是難免的。

屋內,塙麒站在桌旁,一一翻閱那些奏折,隻要他能處理的,一般都會整理出來,也算是替珞葭減些負擔。

珞葭則是坐在桌前,看著那堆即使經過了塙麒的篩選,仍高高壘起的奏折,想要歎氣,卻仍是無可奈何地執起了筆,取了封過來。

屋內很安靜,隻有翻閱奏折時,紙張輕輕的聲。若是耳力不錯的,還能聽到細微而輕緩的沙沙聲,那是珞葭正在寫字的聲音。

明天,又是一個五年之期。

百多年前,他們在慶國淩雲山上,金波宮背向處的山林中建了一座小莊園。那以後,那裏便成了他們聚會的地方。平時,陽子會派人過去打掃打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