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千信雨隻是嗤笑一聲,憤然離席。
林巍麵無表情的看著她離開。
仰起頭,閉上眼。
你很快就會見到了。
你所謂信仰的崩塌與我的強大。
“韓度京xi,事已至此,何必猶豫?”
安喜延表情淡定沉著的將手上的文件遞給韓度京。
韓度京看過一遍,心髒便如打鼓般砰砰作響。
隻看安喜延遞給他的,是一份完整的,經過修訂整合的包含了證據鏈的報告。
所寫的內容,正是安南市市長樸成裴一案的事情經過。
其中,有一個檢察官對於案件內容供認不諱的口供記錄。
他承認了在崔忠式的指使下,清除了模糊指向林巍的證據,並按照偽造好的內容,將案發現場布置為全部指認向拆遷戶和樸成裴的私人恩怨,這才記錄結案。
雖然沒有實際證據,但卻有周密的口供,並指出此案的關鍵證人韓度京在法庭提交了虛假口供。
原本的證據鏈上偽造的部分已經被圈出重點,而一份口供卻又擺在了韓度京的麵前。
“這一份,是韓刑警當初的口供——也是最關鍵的那一份。”
安喜延平靜的看著韓度京:“隻要韓刑警承認這份內容是偽造的,是林巍和崔忠式的命令,那麼樸成裴案就會翻案,並且,我們會將真正的凶手繩之以法。”
韓度京沉默著,一言不發,半晌,才說道:“我說的都是實話。”
“考慮清楚。”安喜延隻是笑笑,拿出幾份文件,丟在桌上。
韓度京看過之後,隻是麵無表情的又再次放下。
“你妻子的葬禮哪來的錢?”
安喜延不急不緩:“還有,在搜集涉案的當時幾位檢察官的情報時,我意外收集到了一些他們當初調查樸成裴案件的內容證據。
其中,有一些,指向你。”
安喜延平靜的說著:“你在安南市並不幹淨。”
韓度京垂著頭。
“林巍恐怕也不知道這一點吧?你在安南市裏,和樸成裴一起,做了多少壞事,留下多少證據.他以為你是幹淨的,所以還留著你,甚至讓你來首爾,當他一條偶爾用得上的警犬。”
安喜延眯著眼,身體前傾,看著韓度京:“你說,如果他知道你身上有這麼多案子,還知道你有可能成為翻案的關鍵,你的下場會如何?”
韓度京抬起頭,目光冷漠:“你是在威脅我,如果我不答應合作,你會將事情都告訴林巍?”
“我不是在威脅你,而是我也不能保證,我收集到的消息,到底有哪些會留到林巍手裏去。”
安喜延歎氣一聲,坐好之後,淡淡道:“他的人太多了,多到已經抓不完,抓不幹淨。”
“檢察官為什麼會被他一個財閥收攏?他有多少錢能撒?”
韓度京反問。
安喜延卻搖搖頭,坦白道:“林巍並未花多少錢,隻是”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盧玄武對檢察係統的強力鎮壓,國會接連出台對檢察係統的限製法案,這讓檢察官係統被迫抱團,大家都不希望被國會一刀刀割肉,丟失手裏的權利。
隻有抱在一起,才能有更大的力量,集合更大的人脈,在國會中反對這些法案。
而林巍隻是和幾個頭頭關係好,自然而然,就有了半壁江山。
而那些頭頭為什麼看中他?無非是他們也想上進罷了。
想要出名,要靠林巍,想要有錢,要靠林巍,林巍靠著他們,反過來再和國會議員湊到一窩,左右逢源,互相搭橋,議員也偏偏需要他的錢和輿論影響力,也需要檢察官撐腰保護自己不被送到監獄去,他這個看似‘無足輕重’的會長,反倒成了這群人裏最關鍵的人物。
而為什麼一定要抓林巍?
也正是因為如此。
林巍左右逢源的勢力太強了,這短短五年借助天時地利,已經近乎無人可當,如果下一任總統是他扶持上去的,天知道他會在下一個五年任期裏做到什麼地步,到時候,檢察官是他的人,國會裏是他的人,總統來來去去,選來選去也都是他精心挑選的候選人
那到底誰才是南韓的總統!?
李江熙等人雖然也幹淨不到哪裏去,但隻要他們上去,原本緊緊圍繞在林巍身邊的人就會被打壓拆散,到時林巍隻能再重新來過,也就沒有這個可怕的勢頭了。
如果還能再來一個盧玄武的五年任期,再繼續割掉檢察係統的強橫力量,對國會和選舉也做出一些進步改變,直到那時,半島才有光明的未來
安喜延回過神來,韓度京已經等了她很久,安喜延垂下視線,隨後,淡淡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找到你嗎?”
“為什麼?”韓度京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因為你現在無親無故。”
安喜延平靜的說著:“其他人會擔心家人遭受報複,但你不用。”
“也好方便你用完就丟?”韓度京冷笑兩聲,而安喜延卻隻是平靜道:“我會盡可能保護你,但林巍絕不會你的事是瞞不住的,無論你站不站出來,林巍已經意識到,樸成裴案會是他近年來最大的破綻。
而這個破綻,就在於你。
隻要你死了,他便無懈可擊。
甚至不需要有人告訴他,或提起什麼,他隻要自己細細複盤一遍,就能想到自己唯一的破綻落在哪裏。
韓度京xi,你覺得,即便熬過這一次,堅決不鬆口,他還會相信你,並給你下一次繼續成為破綻的機會嗎?
他對付樸成裴的時候,你也在場吧?你難道會覺得他是什麼講信義的好人嗎?”
韓度京沉默的低下了頭。
安喜延放下紙筆,什麼話都沒說,隻是在門口時,扭頭,低聲道:“我懇求你,以一個警察的身份為了自己,也為了正義,放手一搏吧。”
她出了門,就看到站在審訊室外的千信雨。
對方此刻正麵無表情的注視著房間裏的韓度京,而看到她出來,千信雨也隻是微微點頭,就算打過了招呼。
“你會保護他麼?”
千信雨突然問。
安喜延沉默片刻,隨後歎了口氣:“盡我所能吧,無論他說什麼,在這件事之後,他都很難獨善其身。”
千信雨沒有看她:“所以,你是為了能抓住林巍,拿他的命來試試?”
“總不能任由事情發生,總是要有人犧牲的,而我,也做好了犧牲的準備,難道你沒有嗎?每一個站在這裏對付林巍和宋明輝的家夥,都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安喜延反問著。
“所以你親手將樸成裴案放到林巍的桌子上,現在又故意告訴韓度京他危在旦夕.之後呢?”
千信雨問。
安喜延看了看左右,隨後,淡淡道:“加強布控,看看有沒有內鬼出來。”
千信雨沉默不語,安喜延轉身離開,口中提醒著:“別讓林巍睡覺,今天調查延長到深夜三點,以後每天隻讓他回家最多六個小時。”
千信雨沉默著,等了二十分鍾,推開了韓度京審訊室的大門。
這是她第一次和韓度京見麵。
千信雨表情漠然,複讀機一般重複著勸說的話——要他棄暗投明。
但韓度京卻是在打量著他,半晌,突然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首爾中檢督察部高級檢察官千信雨。”
她說完後,卻突然看到了韓度京的眼神。
韓度京看著她,半晌,點了點頭,原本有些緊繃的身體,突然放鬆了下來。
千信雨一愣。
韓度京不說話,隻是最後又看了她幾眼,低下頭,突然道:“我答應了,我要和安喜延檢察官再談談。”
嗯!?
千信雨一愣,還不等她想清楚原因,通過監聽得到了消息的外邊的檢察官,就已經喊來了安喜延,安喜延飛快的進了屋,拍了拍千信雨的肩膀,難掩喜色。
而千信雨則渾渾噩噩的起身離開。
在門口,千信雨扭頭,雙眼滿是迷惘。
她在想。
林巍為什麼會留下韓度京呢。
他不知道韓度京會是自己的破綻嗎?
不,他怎麼能不知道。
千信雨慢步走著忽的,腳步一頓。
隨後,她步伐越走越快,走到林巍所在的房間後,關掉監控室的攝像頭和監聽按鈕,在一旁負責監視的檢察官的驚愕表情中,推門而入。
“為什麼留下韓度京。”
她單刀直入。
林巍平靜的看著她,不說話。
千信雨看著他,呼吸逐漸急促:“你就這麼信任他不會背叛你!?”
林巍繼續平靜的看著她,半晌,抬起頭看了看監控攝像頭,又收回視線,隨後,終於開口:“你到底是想問我什麼。”
千信雨直勾勾的看著他,不敢確信自己的猜測,而林巍卻隻是看著她,半晌,無奈一笑,終於表現的有些失落,意味深長的說出了一句話。
“我隻信任那些信任我的人,和我想要信任的人,他是前者。”
但隨後,他隻是淡定自若的長吸了口氣:“還有什麼要審訊的嗎?”
他什麼話沒說,隻是看著千信雨,而千信雨也隻是看著他,半晌後,咬著牙,猛地扭頭便走。
她走的太快,推開門後,看到了那負責控製台的檢察官手忙腳亂的動作。
“就開著吧。”
千信雨麵無表情的說完,轉身離開。
而房間裏的林巍,閉著眼,再次陷入假寐。
千信雨疲倦的回到辦公室。
劉美娜被吞沒在高過頭頂的文件裏。
“信雨姐,回來啦。”
劉美娜露出甜甜的笑。
千信雨疲倦的嗯了一聲,她如今被破格提拔為高級檢察官,有了屬於自己的辦公室,劉美娜也直接成為了正式檢察官,在她的辦公室辦公。
房間裏的其他人此刻都在外奔走,隻有她們兩個,一個忙於文件,一個則要盯著調查的人。
千信雨是需要換班的,否則林巍那邊一天要來回折騰十八個小時,她一個人怎麼扛得住?到時候被審訊的沒趴下,審訊的先趴窩了。
劉美娜看出了她的疲憊,沉默片刻,放下紙筆,低聲道:“你還沒想好嗎?安部長已經催了兩次了,你最好還是盡快想好吧,要不然等到林巍那邊反應過來做出回擊,說不準事情就又要有變化了。”
千信雨嗯了一聲,看著桌上自己寫了個開頭的口供。
‘林巍臥底判節.’
她隻寫了個開頭。
千信雨不由回想起了安喜延的話。
“在整理薑科長的遺物時,我們找到了警局內部一份和臥底檔案有關的資料,順藤摸瓜,金門許多人的罪證也就浮出水麵。
但想要抓住林巍,我們必須要掌握林巍到底在這件案子裏是什麼身份,什麼作用.
隻要你能找到林巍臥底變節的證據,相信我,這次案子,就有了重大突破,林巍絕對想不到,我們的目的是要通過他臥底的身份做文章.
一旦他臥底變節的案子被坐實,這些無頭案就有了主人,林巍隻以為自己要坐幾年牢,但如果這些能敲定.他可能就要蹲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