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了半杯子,方才繼續道:“拉纖過灘艱難也就罷了,隻是這江上還有許多歹人。輕得,土霸豪強攔船勒索‘過水錢’;重得,便直接上船搶劫,殺人越貨無所不可為。”特別是肇慶一帶的西江沿岸,因為多是山區,是水匪的淵蔽。水匪在這一帶活動非常頻繁。其中以疍家的徐、鄭、石、馬四姓水匪最為猖獗,不但在西江活動,還深入北江行劫。
說到這裏他忽然覺得有點失言了,因為這裏就坐著一位林百戶,說“盜匪橫行”,豈不是掃了他的臉麵,不由得有些不安。
“想不到水匪如此猖獗。”索普注意到他的臉色露出不自在的表情,又在偷眼看林銘,稍一捉摸就知道陳掌櫃在想什麼了,“官府難辭其咎。”
陳洪義額頭上汗都流了下來,幸好這位貴客是貨真價實的錦衣衛百戶船上的人,不然他怕是要立刻起身告辭了――他可不想因為言辭不慎獲罪。
隻聽林銘也附和道:“是極,是極。官府惰政,坐視賊人做大。隻是苦了這沿江的商民了。”
“既然水匪猖獗,陳掌櫃的水上營生又是怎麼做得呢?”
陳洪義卻不吱聲了,林銘道:“你就別藏藏掖掖了,這點事情誰不知道。這位索老爺是……是……從京裏來得,你隻管說便是。”
得了這句話,陳洪義才繼續說下去:“說起來這就和鏢局走鏢一樣了,得先交朋友,大的匪棚都有行情,交上了朋友,定下例錢,這船便能走得安穩些。不過這也不一定,有的大幫下麵的小股,並不見得買賬,遇到了也隻有自認倒黴而已。至於見財起意的小股水匪和土霸,就得請官麵上的老爺出馬:待得過那險要之處,請官兵巡船保護。再有,也是最要緊的,便是同鄉們連縱一體,同聲共氣了。”
前二者,都是花錢買平安,然而不論官還是匪都是靠不住的。唯有這同鄉會卻有莫大的作用。各家船戶,不論大小,上下水時候經過危險地段便多船結伴而行;共同出錢雇傭壯勇護船;通過本鄉的縉紳出麵和官府打交道。
“與君一席談,勝讀十年書啊。”索普感歎道,眼前這個人,簡直就是西江航運的活字典,他說得都是第一手的資料,彌足珍貴。
“老爺過譽了。”陳洪義見他問地理,詢民情,一副官老爺微服私訪的派頭,又見林銘說他是“京城裏來得”,對他又是畢恭畢敬,心中暗暗疑惑是不是遇到了“欽差大臣”?不過對方的年齡也太輕了……
正胡思亂想,卻聽索老爺又在問話了:
“不知道陳掌櫃的船隻可曾去過廣西?”
“去過,去過。”陳洪義點頭,“船過了梧州,便是廣西了,雖不如西江江寬水深,倒也能行得大船。像老爺們這樣的大鹽船,夏天漲水的時候可以滿載著直接到南寧府。”他說得興起,“若說這西江,在這廣東也不過水深江寬,直到入了廣西才是天賜的通衢:四通八達,無所不至矣。”
他說從梧州上行,北上桂江,可達桂林府;若是從梧州往西,沿著潯江上行,過桂平,入黔江,北上柳江,便可到柳州;若是不入黔江,一路西行,便可直達南寧府。
“……自南寧、桂林、柳州上行,亦通水路,可以直達雲貴川。不過小民就沒有走過了。”
如此看來廣西的水運條件並不比廣東差。索普知道廣西一直給人窮省的印象。但是廣西雖然有十萬大山八萬大山這些廣袤的山區,但是亦有許多富庶的農業盆地,並非一窮二白之地。既然有如此便利的水運條件,非常適合總參製定的以水路交通線為脈絡的控製政策。
拿下廣西也不是太費事的事情。索普心想,它有很好的地理基礎,隻要在廣東站穩腳跟,拿下廣西便是順水推舟的事情。
“運得多是什麼貨物?”
“來廣東下水運得主要是糧食,往廣西上水運得,以食鹽為大宗。”陳洪義說食鹽的銷路很大,通過西江水域的航道,廣東的食鹽可以一直元宵到貴州、雲南等地。而這些地方的土產亦能順著西江水域的水運運到廣東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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