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節 方廟祝(1 / 2)

韓喬姐道:“方爹,你這麼說可就見外了。樂坊街是大夥的飯碗,一損俱損,若是真這麼搞了,這生意還怎麼做得下去?”

“大娘說得是,原本這女孩子的價錢就愈來愈貴了,如今還不許收買女子,都是‘自混’的,咱們還怎麼做生意?”站在一旁的女子開口幫腔道。

女子三十出頭模樣,生得嬌俏妖嬈,穿一件水紅色比甲,係著綠羅裙。花名“慕雲”,是本院的“寮口嫂”。慕雲是老舉出身,風月場上的積年老手;又是某縉紳家的下堂妾,對大家禮儀風度規製所知甚多,便給韓喬姐覓來做了教導琵琶仔的“寮口嫂”。

寮口嫂的好壞關係到行院未來“搖錢樹”的質量,因而在行院裏亦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旁邊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人馬上賠笑道:“慕姐說得是!原本買個小女孩子不過三兩銀子,若是去善堂領一個,更是分文不要。現在可不得了了,十一二歲的女孩子,模樣周正些的,一樣亦不會,人牙開口就要二三十兩!真正是打劫一般了。”

這行情,慕雲自然是知道的――自打澳洲人來廣州辦善堂起,去難民聚集的地方給幾串錢幾鬥米甚至隻要許諾給飯吃活命就可以隨意挑選女孩子的好日子便一去不返了。

“這麼下去,連琵琶仔都要沒有了!”慕雲多少有些憂慮。若是沒了琵琶仔,可真是掘了她的根了!慕雲靠得就是這個吃飯,真要廢了,對於行院她便是無用之人,所謂****無情,到時候韓喬姐一個翻臉不認人,她一個婦道人家,即無丈夫,又無三親六眷,積蓄一盡,要麼出家為尼,要麼隻能重操舊業了――以她的年齡,這碗飯也不是那麼容易吃得。

幫腔的婦人不知道她的的憂慮,隻是一個勁的隨聲附和她。這婦人姓姚,亦是老舉出身,,她容貌即差,資質又粗鄙,為娼三十多年都是在下等妓院混,因為善阿諛奉承,甘做老鴇的狗腿子,年歲上去之後便當上了“客嫂”。

客嫂說是伺候老舉,實則起的是監視看管的作用。姚嫂自己是妓女出身,對妓女的心情想法洞若觀火,因而管教起來每每能切中要害,稱“一熨鬥”,意即什麼難弄的老舉落到她手裏都要被“燙平”。她對待老舉十分凶狠,抽打“犯錯”的妓女的時候心安理得,麵不更色,還一邊打一邊計數。至於那些買來得不肯順從為娼的的良家女子,折磨起來手段更是樣百出,那厲害勁,稱得上是殘忍又冷酷。

韓喬姐信不過“豆粉水”,覺得還是用女人管女人更可靠些,便將姚嫂從下等妓院挖來,當了本院的客嫂頭目。

方老頭慢吞吞道:“韓大娘,明國從前亦是不許‘買良為娼’的……”

韓喬姐眼珠一轉,道:“這個我自然知道。隻是那會官府不愛管閑事,也沒哪個不識相來得搬這個理!縱然有人不開眼,咱也有辦法應付――”

那會她有大門檻的後台,衙門裏的衙役捕快也是相熟的。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都不怕。可是現在情況大不相同,本家如今不敢招惹是非,還專門派人叮囑她“少惹事”;至於相熟的衙役捕快,要麼被抓起來生死不知,要麼投靠了澳洲人,如今都規矩的和店裏的學徒一般。

最關鍵的是,她是見識到澳洲人雷厲風行,言出必行的手段的――就說當初整肅這樂坊街的衛生,便讓樂坊街上好幾個老鴇、龜爪的屁股開花,罰去的銀子也有二三百兩之巨。

方老頭見她表情躊躇,知道她心裏所想,嘿嘿的笑了幾聲:“新官上任,難免要燒幾把火。”說著他微微的斜睨了兩眼。韓喬姐心中有數,當即關照慕雲和姚嫂退下去。

方老頭道:“你也是樂戶家的孩子,這點手段都沒有――算養女不就是了?等大了再叫她立個自願為娼的文書便是。”

韓喬姐一曬,道:“我道你有什麼高明的主意,這連撒把土迷人眼都算不上。若在過去倒還使得。如今卻是不行:買個孩子得有身契――隻要有這個身契,那就是收買女子為娼,可若是沒這個身契,她往外麵一跑,我憑什麼去拿人?如今不比往日,鬧將起來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方老頭笑道:“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便是科場行賄,也沒有現拿銀子去賄賂考官的――都是打個欠條。如今身契不能立,要她家裏立個欠條還不容易?身價銀子算是你‘借’出去的,利息不妨寫得高些,好斷了贖人的念頭。縱然她家以後發達了,這些年的利息你不也賺到了?若是沒家裏人的,更是容易:虛錢實契――她便是給你幹一輩子也還不清――你還怕她不願意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