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瀾覺得這次化療,可能未必收效良好。一則,她並沒有像以前那樣有明顯的反應,身體恢複得非常快;二則,頭發雖然掉了些,但是尚未到那種徒留幾根,逼得的人隻能推光頭的地步。
每個人對藥物的反應不同,是否脫發也不一定就能作為唯一判斷基準。不過葉瀾一向屬於對藥物敏感的類型,所以格外不放心。
離上次出院,轉眼已經快一個月了,又到了葉瀾最糾結的時期。
去醫院?或者不去?這段時間總會在心裏為這個問題天人交戰很久,沒有誰能告訴你那種選擇更好,沒有任何經驗可以借鑒——因為每個成功案例都是無法複製的,你連每一步都仔細效仿,也一定不會有一樣的結果。
就像站在煙霧迷蒙的懸崖頂,摸索著行進,前路不明,後路已無。隻能謹慎地、謹慎地步步探索。
北北一直因為工作的事情,遲遲不能動身過來。葉瀾白天給他電話,他接起來都不能講太久,短信也回複得很慢。晚上打電話來也都到了十點多,有兩次兩人講到太晚,葉瀾第二天精神就明顯差很多,北北就死活不肯再講很長時間電話了,差不多講到五分鍾,就開始催她睡覺。
他在忙什麼呢?葉瀾也會琢磨,也會問。北北回答得很順溜,有模有樣的,她也就漸漸放下心去了。
隻是複查的日子越來越近,她就越來越煩躁。
工作也是一方麵原因。
理查德開三方會議,正式把準新上司艾薇介紹給葉瀾以後,她就沒閑著。艾薇要求各種報告——人員現狀、標準簡曆庫、各項事務標準流程的PPT以及曆史資料的整理版……理查德從來不搞這些名堂,總是一項任務來了,直接打包丟給葉瀾,他隻需要結果。艾薇相反,喜歡仔細監控任務完成的每一步,想法意見也很多。
葉瀾自我安慰,女性是比較細心,能有人這麼過細也是好事,至少不用思考了……但是還是抓狂啊!經常因為文件裏的一個小錯誤被打回來重做,葉瀾也氣自己被慣得那麼欠,毛手毛腳。
孕婦蘇珊主要負責理查德項目方麵的一些事物,更加變囧臉。報銷和出差方麵理查德以前都管得很鬆,艾薇來了以後全部重改流程,很多條款細化得多,不明就裏被駁回報告的很多人的抱怨就都到了代理批準的蘇珊這裏。官方的任命的郵件還沒出來,正是敏感時期,她也就不好說很多。天天都有人拿著報告來找蘇珊理論,十幾塊錢的事情爭半天,孕婦都要憂鬱了,隻能不停地重複:“……領導就這麼說的,沒理由!別問啦。”
葉瀾一日日坐在格子間裏同文檔和PPT格鬥,偶爾得空從縫隙中抽空看看外麵陽光燦爛,都會忍不住暗忖,普通人的日子不是也挺好,為這些細碎的事情小小的煩悶,也比整天為了死或生的選擇糾結好吧。
這日中午,黃飛打來電話邀請葉瀾吃飯。
“我正好到這邊來見個朋友,一起吧?”
葉瀾聽到朋友這兩個字心裏就一抖,不會是安晴朗吧?
黃飛像是能聽懂葉瀾心聲似的,補充道:“他想做點IT相關的業務,我想著你以前學這個的沒準知道點,正好也近,幹脆一起約出來說,省得我傳話麻煩。”
他的車準時出現在辦公樓外,葉瀾走近,看見副駕上坐了個挺眼熟的中年男子,儒雅斯文。
“這位葉小姐,我之前見過吧?”開口就是一口京片子。
葉瀾坐到後座,仔細想了會兒,微笑:“王智斌,對吧?名字我沒念錯吧?”
“哈,還記得我?”
“你沒怎麼變。我還記得你給我算的塔羅牌呢。”
“我也記得,準嗎?”
王智斌是黃飛的大學同學,不是一個專業,但是宿舍離得很近。葉瀾去找黃飛玩的時候,偶爾也會碰見他。他是北京人,賊能白活,道理故事說起來聽得葉瀾一愣一愣的。他總吹牛說自己塔羅牌算得如何如何準,葉瀾被他慫恿得難受,真讓他來算,結果人還得一麵翻書一麵講解。
出奇的是王智斌翻書翻出來的結論還挺準確,葉瀾這種不太信算命一說的人也覺得鬼得要命。葉瀾最後算的一個問題,是因緣。她至今記得抽到的最後那張牌,是正位的“吊人”。
王智斌的解釋是:“無論你心中是什麼期待,最後都會夢想成真。”
也正是那年夏天,北北把葉瀾摟進了懷裏。
所以葉瀾微笑著說:“很準!”
……
開發區有個新興的商業區,黃飛在那邊選了家新概念川菜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