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半麵妝(十八)(1 / 2)

葉瀾請了半天假,跋涉去了腫瘤醫院。

因為是專門的腫瘤專科醫院,你旁邊站的人的境遇絕對不會比你好到哪裏去,所以葉瀾反而沒有到普通醫院門診時因反差而產生的悲涼感——一樣掛號,一個看感冒鼻炎,一個看癌症,還堪堪要跟你擠著排隊,做出一副體弱不勝的模樣,也讓人忍不住生氣。

葉瀾是瞅準了醫生資料慕名而去,於是徑自去了廖醫生在四樓的辦公室。

門口的長椅上已經坐了一兩個提著片子的病人等著,都比她要年長許多。辦公室的門虛掩著,她瞅了眼,裏麵一個約四五十歲的和善的短發女醫師,正同背對著她的花白頭發的老嫗輕聲慢語地解釋著。葉瀾估計一時葉輪不著她,就去病房轉著看了看。腫瘤醫院的病房,條件沒有省醫院好,三人間,而且病房裏沒衛生間,一層樓有一個通用的廁所和洗澡間,也顯得很老久。放療的病人因著什麼病根的都有,所以不像省醫院婦腫那邊清一色都是女病人,而是男女混住。

葉瀾對腫瘤醫院的評分下調了些,當然住院條件不是決定就醫的唯一、甚至不是一個重要的因素,但是卻對病人和家屬的心情有重大影響。

省醫院婦腫沒有搬遷的時候,常常是病患遠多於病床。甚至很尖端地引入了虛擬病床號,並沒有實質的病床讓你住,隻是先上係統掛著,好開檢查單讓你先做常規檢查,等實體床空出來,再分配。初來乍到摸不清門道,病情又沒嚴重到腸穿肚爛的,往往連虛擬號也排不上,隻能在小旅館裏擠著,然後一天天來排隊。

明明是六人間的病房,生生放下八張床,還要在走廊裏靠著門的牆邊放兩張。十張病床,十個病人加上至少每床至少一個的家屬——就是二十人,共著一個廁所和洗手池,如果有手術病人——一個病房通常至少一半是手術病人——還會有陪護或多的家屬陪床。爆滿的時候,人數增加到接近三十人也不是不可能。從醫生查完房,準許家屬和陪護進來開始,一整天病房都是鬧哄哄的,忙進忙出的護士,絡繹不絕地探視,和病友間的串門,耳朵裏幾乎總是“嗡嗡嗡”的人聲。

隻有在九、十點,病房熄燈,眾人都開始休息時,才能稍微安寧一點。說是稍微,是因為放眼看去,擺成一排的凳子拚起來的臨時床、租借來的折疊床、折疊椅,橫七豎八地塞滿任何一個間隙,過道。半夜起來想起個夜,都是翻山越嶺似的難。此起彼伏地鼾聲,夢話聲,混著心肺監控的嘀嘀聲,葉瀾沒一夜能踏踏實實地睡到天亮。五六點,護士要開始整理病房,犁地似地把陪護的人催起來,又是鬧哄哄好一陣。

在這種嘈雜的環境下,又都是些不好治的病,不但病人、家屬,連護士、醫生也都很焦躁。病人和家屬、醫生吵,家屬和護士、醫生吵,醫護之間也經常口角。整個病區,都像是一個巨大的怨念綜合體,永遠處在極不穩定的臨界狀態。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種原因,病區出現過幾次比較大的事故隱患,一次是護士在準備輸給病人的血包上寫錯了名字,一次是配錯了藥。萬幸的是,都被及時發現,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危害。也是因了這個緣故,護士每次換藥前,北北都會仔細地核對、並且和護士確認。大的錯誤沒有,倒是發現幾次扣錯了費,比如多算了注射的計量之類。告之護士之後,都很快的做了更改。隔壁床的人就說是故意多扣的,葉瀾倒覺得是因為忙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