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聖母,我也恨他做對不起我的事,可我更恨我自己的疏怠,是我把丈夫推到了別人那裏,不能隻怨別人。”
葉瀾說:“李老師,你能這樣想,我為黃飛感到慶幸。他其實也很渴求人關心,才會從別處尋求。你們兩個人的事情,外人沒法評判。但我覺得,如果你選擇繼續和原諒,就不要讓怨恨和反複折磨你們兩個人。錯誤是他的,但是真正克服,卻需要兩個人努力,你可以讓他受到教訓,但是不要重複地去掏這個傷口,讓它永遠也好不了。你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祝福你們!”
她伸手摟住李夢的肩膀,希望能借由小小的接觸,給她一些力量。
到醫院後,黃飛被送進急診室。葉瀾陪著李夢到窗口去辦各種手續繳費。她畢竟還是心急,有次刷卡連錯兩次。葉瀾輕聲安慰:“不要緊,已經沒事了。”
隻晚了幾分鍾來的三哥陪在黃飛身旁,注視著醫生給他做檢查,不時也幫著抬來移去。
“酒精中毒。考慮到有吞服安定,先洗胃吧。”
中途葉瀾陪李老師到24小時便利店給黃飛買了次內衣褲和毛巾。昏睡過去的人因為意識渙散,大小便失禁。李老師和護士掩著鼻子拿衛生紙收拾了半天,不得不對同病房的人不斷道歉。
一切基本安排好了的時候,北北趕到了。
幾個人一起站在病床邊看著安睡的黃飛,終於能長長舒一口。
三哥看也沒什麼要緊的,打了個招呼就準備撤,李老師堅持送他出去。
北北碰碰葉瀾肩膀:“累了嗎?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讓我陪陪李老師,陪陪黃飛吧。等他醒了我們再走。李夢肯定也不能跟家裏人講,我們先頂一會兒,讓她先歇會兒。”
“行。”
雖然李老師堅稱不累,葉瀾還是堅持讓她去病房外的躺椅上休息片刻。
“天亮了,黃飛還要人照顧。現在他睡得跟死豬似的,我們替你看著好了。有什麼動靜,我們再叫你。”
北北搬來兩把椅子,兩人靠在一起,坐在床頭。
五點鍾的時候,葉瀾發現黃飛眨了眨眼睛。
“醒了嗎?感覺怎麼樣?要喝水嗎?”
黃飛眨了眨眼睛,老半天才回神。
“葉葉?張……建北?我在哪兒?”
“醫院!”葉瀾忍不住沒好氣地凶他,“嚇得人半死,你真有臉!剛才還睡得挺好吧,一直打鼾……”
北北按了床頭的呼叫鈴,然後說:“我去叫李老師。”
葉瀾蹲在床頭,忍不住掉眼淚。
“你個蠢貨,好端端地,為什麼讓人這麼為你擔心。還發一條那樣的短信。嚇死我了,知道不,嚇死了。”
黃飛仍在迷蒙,對他來說,真的是猶如做夢一般的感受。
他本來確實是要回家的,卻突然煩悶地吩咐司機換了方向。
這個舊家,他一直舍不得租,也舍不得賣。給父母買了靠近自己新家的新房以後,一直空著。偶爾沒事,或者不想回家了,他就一個人去坐坐、住住,為此還請了阿姨定期打掃。
房子裏的每一處布置,都曾經蘊藏了他對婚姻生活的期待,有很多細節的安排,都是他意圖向李夢展示分享的。隻是尚且沒有機會,就被擱置了。
唯有在這裏,他才能忘記了那麼些不被關愛的不快,像修複了自己的夢想般,重溫往日的情懷。
葉瀾也好,李夢也好,甚至安晴朗也好,都曾是他夢裏的主角,如果要離開,他也希望在最能讓他平靜的地方沉睡下去……
“黃飛……”
從病房門口到黃飛的病床,其實隻有五步。
這五步,李老師像走了五年。
雖然同葉瀾說得灑脫,可是想到黃飛這兩年的作為,她還是忍不住痛。
和人從陌生到熟悉,是一個多麼漫長而又煎熬的過程,尤其是對一個人從全麵抵觸,到最終無法背棄,又需要經過怎樣艱難的磨合。
黃飛不是她心裏那個理想的人:他俗氣、市儈、實際、心細如發、會占小便宜會斤斤計較,有著開粗俗玩笑的興趣,不愛運動,偷偷看成人視頻,還喜歡做爛好人攬些破事,嗜酒如命,煙不離手……數缺點,她能說出999條,可他也有一車的好處。夫妻這麼些年,她沒做過飯、家裏什麼事情都沒操過心。剛結婚的時候條件稍微艱苦點,但是之後,她在朋友中從來沒有落過下乘。父母、親戚那邊,全是他一應招呼。
也正是因為這麼些好,才讓背叛,變得分外的痛。也正是因為這麼些好,才讓她沒法失去他。
所以她還是忍著痛,步步靠近。
有時候,靠近比離開更需要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