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子言從外地調入的藥材,讓隴右的咳症有了顯著的緩解。按照柳靜頤的推測,再過五日,這隴右的咳症就能得到有效控製。按照之前的安排,柳靜頤與當地有名的大夫一起在提刑司門口設置義診,為防止百姓囤藥,實行登記問診取藥製度。
柳靜頤給他們開具藥方,並簽字蓋章,百姓拿著簽字蓋章後的藥單在提刑司衙門領取主藥,拿著藥方去指定藥鋪抓輔藥。
荊子言的藥材進入隴右後短短三日,隴右府的搶藥囤藥現象就有了大幅度的減少。柳靜頤開具的方子,讓隴右的咳聲逐漸的減少了,路上的行人也漸漸的多了起來。肉眼可見的變化,讓柳靜頤感到有一種小小的成就感。這是她第一次救治大麵積的疫症,看到百姓們臉上露出的久違笑臉,她第一次感覺,自己這麼多年在醫學上下的苦功夫,沒有白費。
一直以來,她的病人主要是荊子言。荊子言那三災八難的體質,每一次發病,幾乎能要了他的性命。對於醫者而言,荊子言絕對是難得一遇的絕佳病例。一直以來,荊子言感念柳靜頤多次救他,她的地位才得到不斷提高,甚至有了自己的丫鬟。但柳丫環更想感謝荊子言,給她提供了這麼多次研究重症的機會。
說一句,柳靜頤的醫術就是在荊子言身上練出來,並不為過。這一次也不例外。當柳靜頤找到荊子言時,他已經陷入深度昏迷。即便是柳靜頤立即給他服用了一顆她調製的附心丹,暫時維持著他的性命,那附子回神湯荊子言足足喝了五日,才終於醒來。
荊子言醒來後,柳靜頤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同時咳症已經得到緩解,她終於有精力思考那未解之事。她還記得,雲水食肆的老板娘說過的,多年前就有伽羅人賣入隴右。再加上蘭鶴謙所說,他的母親被拐入伽羅做妾。
她想查清這背後還有多少人在作惡。拐賣人口,她自己曾經受過的苦,不想讓他人再受一遍。畢竟當年,在她被荊子言買到之前,她有過大半年的流浪生活。
當年她家慘遭變故後,她從原本的高門小姐,一夜之間變得一無所有,被人從京城擄走,半年間竟然被賣了五次,每一次買賣,都讓她離京城越來越遠,最終有家不能回。一次被賣入青樓,被老鴇打的體無完膚,為了逃離,年僅4歲的她,趁看守她的人不注意,在一個雨夜毫不猶豫的鑽進了城中托運泔水的泔水車裏,這才從青樓中逃脫。
後來她又被人牙子所擄,經曆過多次轉手,被賣入一個六品官員中給當丫環,那家的女兒跟她差不多的年紀,作為小姐的玩伴,她以為終於可以過上安穩日子了,可無奈那官員因為獲罪,為了救女兒,那官員的夫人將自己的女兒藏起,讓柳靜頤頂替了自己的女兒,去了流放之地。
路上因為生病,負責押運犯官官眷的押差便將她扔在了路上。也幸虧官差將她扔下,她才在沿途的山上找到草藥,讓自己一點點好了起來。
在那山上,餓了她靠著吃一些動物吃剩下的野果子活了下來,困了就找個樹洞睡一覺。那山上人煙稀少,雖然艱辛,卻也不用擔心再被賣掉,她卻著實過了幾天開心的日子。有一日在山間玩耍時,碰到了一個婦人,也就是她後來的養母。養母上山砍柴時遇見了衣衫襤褸,已經看不出模樣的柳靜頤。
養母在砍柴時,不小心被樹枝劃傷,被柳靜頤看到,她好心的采了些草藥,給她敷在傷口上。一時的善舉,感動了養母,見她孤零零的怪可憐,養母便將她帶回了家。
柳靜頤這才知道,這婦人是寡居,還有一個不務正業的兒子。已過冠禮之年,卻整日裏遊蕩賭博,還要依靠老母來養他。她跟養母說自己是孤兒,無名無姓。婦人便給她取名小小。柳靜頤這才過上了一段安生日子。
隻是當年暴雨突降引發山洪,將周邊村子全都淹沒。婦人帶著她和兒子背井離鄉,逃到了青州。沐王下令開倉放糧,接濟難民,並給難民登記造冊,建立戶籍,劃撥田畝,她與養母這才安置下來。隻不過養母在逃難時身染沉屙,不久便過世了。
養母過世後,柳靜頤被所謂的哥哥直接賣入了青樓。她之前就被賣入過青樓,知道裏麵是什麼樣子,所以她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入青樓。於是一狠心,毀了自己的麵容。
幸好碰到荊子言,雖然沒了人身自由,但荊子言總算是個好主子。不但給了她足夠的自由,在知道她在醫術上有天分時,給她延請名醫大家來教授她醫術。
但不是所有的流浪兒都能有她這麼幸運。她恨這些人牙子,更恨這些擄人略賣之人。所以她想徹底揪出隴右這個擄人略賣的鏈條。
如今柳靜頤已經有了足夠的自保能力,她想給那些與她有著相同遭遇的人撐起一把傘。李媒婆顯然是這個鏈條上的一環。她想起,六合坊關押淳於琅瑜的宅子裏空氣中硝石的氣味,她確定那金萬貫與這略人略賣也脫不了幹係。隻是如今金萬貫不知去向,線索還得是那李媒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