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晉皺了下眉:“你來得,本縣就來不得?”
“不,不,”王賜深悔自己口不擇言,趕緊作揖道,“堂翁……您乃是一縣之主,大明的……守土……”他越著急越說不清,反而惹得吳明晉大為不快,以為他是在責之以大義,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吳明晉對王教諭原本就沒好印象,這下愈發厭惡他。幹脆哼了一聲自顧自的走了。把個王賜晾在一旁。
王賜原本不願出席招待會,但是吃人手短――臨高的縣學現靠澳洲人的津貼在維持。他最後決定為了本縣的文氣著想,“忍辱負重”的來參加招待會了。
實際上臨高縣學在這二年裏沒受什麼“辱”,恰恰相反,在茉莉軒工作之下,臨高原本存在的極少數舊讀書人的生存環境大為好轉,就說筆墨紙硯、四書五經這些最起碼的讀書人的用具,過去在臨高都是不能自產的,要千裏迢迢從瓊州乃至大陸上販運過來,價格昂貴不說,還很難買到。現在東門市的文具商店貨色齊全,價格也比過去低廉了不少。書店裏發賣的各種經史子集種類繁多,許多是王賜過去在大陸上都沒看到過得。價格更是異常的低廉。
澳洲人管理的“茉莉軒基金會”為臨高的士子們提供津貼,為縣學和茉莉軒書院提供運行的費用,從某種意義上說,臨高是進入了王賜過去想都沒有敢想過的辦學的“黃金時代”。
這一切卻讓王賜深感覺羞辱――澳洲人打壓傳統學術或者士人,他反倒覺得心安理得――海外蠻夷麼!他多少還能保持一點文化上優越感。而現在他卻感到一種無法說明的羞辱感所籠罩。海外蠻夷在臨高創造了一個接一個的奇跡,卻和士人們引以為傲的“學問”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王賜身受儒家的“修身齊家治國”的思想影響,認為治國理民是讀書人才有得本事,任你是天下無敵的勁旅,也隻能取馬上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這夥自稱宋人後裔的澳洲人根本不懂任何儒家經典,連本論語都背不下來,卻把一個荒蠻的邊陲小縣治理得井井有條,許多縣政裏的痼疾頑疾全都一掃而空。喵喵尒説
王賜深感慚愧:他知道換作自己當縣令,亦不能做到澳洲人在臨高治理的十分之一――連百分之一恐怕都做不到。所謂治國之才根本就是空談而已。
顯然,澳洲人有他們自己的學問――他們根本就沒把儒學看在眼裏,對臨高本地士子的種種“示好”,在王賜看來更多是一種姿態而已。
本地的士子們卻還渾然不覺,還以為澳洲人尊崇儒學。不少人甚至對澳洲人的“格物之學”產生了興趣,茉莉軒書院的圖書館裏添加了不少格物致知的書籍,借閱的士子們還不少。平日裏,澳洲人還不時組織士子們去參觀農莊和工場,現場講授格物之學,吸引了不少士子。如此不動聲色的以夷變夏的手段,讓王賜很是擔憂。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歎息一聲,拿著請柬往裏走。
在廣場上擠擠挨挨的準備入場的人很多,許多人穿著髡人的常穿得布製對襟短褂――從王賜見到澳洲人的第一天起,似乎他們就沒穿過其他類型的衣服。也有些髡人穿著沒有扣子的對襟短褂,還有極少數人穿著胸前敞開一大塊,露著裏衣的短褂,脖子上掛著個各種料子顏色和圖案的布條子。仔細看,這布帶子是緊緊的箍住脖子的。
髡人如此的裝束王賜還是第一回看到,不由得納悶:這要是給人揪住了,豈不是大大的不妙。
真髡和假髡雖然穿得衣服看上去差不多,王賜還是很容易的就把他們分辨出來了――真髡神態自若,談笑如常;假髡的臉上則透出即興奮又不安的神色。不論真髡假髡,個個胸口都掛著大小不一的金屬牌子,有的人甚至有好幾枚,在煤氣燈的光芒下閃閃發亮。
當然最為惹人注意的是女髡們的穿著,王賜早就聽說過女髡們穿著大膽,“有傷風化”。此時排隊等候入場的四五個女元老,個個都穿著露著小腿的裙子,有人幹脆連大腿都時隱時現。其中一個高挑的女髡,身穿黑色裙裝,露出兩條白生生的長腿,腿上還裹著紅色的漁網。上身衣服就靠著兩根緞帶掛在肩上,酥胸半露,看得王賜一陣小小的亢奮,在臨高多年不用已經如死灰槁木般的某個器官忽然大量充血。讓這迂夫子麵紅耳赤,趕緊將眼眸放正,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再看女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