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筐一筐白花花的繭堆滿了倉庫,王四娘和麗正是江南女子,都見識過蠶花,但是這次養蠶養得這麼好、這麼順是從來沒見過的。
丟棄的死蠶、病蠶微乎其微,簡直可以忽略不計,王四娘是養老了蠶的,按照她的經驗,每個蠶季至少要損失一二成,沒想到李姑娘教她們的法子這麼管用!更別提采下的蠶繭質量更是好得出奇。要按照一般的說法,這次養蠶的蠶花起碼是十二分以上――往年能有個七八成就算很不錯的年景了。喵喵尒説
老爺的蠶種好!李姑娘的教得法子也好!這下她們總算是有了交待!王四娘和麗正都鬆了一口氣,她們都知道這次自己出來獨當一麵的業績對將來自己在山莊中的地位的影響。尤其是麗正,一開始就是趙引弓親自教導的六個學生之一,後來又空降下一個和寧,變成了“神之七人”。他們是老爺的親授學生,在山莊中地位不同於一般奴仆,人人都知道將來必然是老爺的親信。因而在自身優越感之上,也有著強烈的不安感。競爭意識尤為強烈。
春蠶收獲,王四娘給養蠶娘子們放了假,本村的可以回家,奴仆們休息幾天,為即將開始的飼養二蠶做準備。
養蠶實際可以一年多次。有的水熱條件優越,桑葉供應充分的地方一年甚至可以養八季。以當時的江南氣候條件來說,一年四五季是不成問題的。在湖州,也有農戶養五季蠶。
但是在但是實際養蠶中,農戶很少飼養多季蠶,大多隻養一季。六月生絲登場之後,養蠶工作即告結束。一方麵小農經濟規模有限,農戶要兼顧種植業和其他副業,而養蠶占用人手很多,長時間持續性養蠶,對勞動力的占用是小農戶支撐不住的。另一方麵,也是最重要的問題,土法養蠶對消毒沒有明確的概念,雖然也有清掃蠶室,刷石灰水之類的措施,但是對蠶的致病原因並不清楚。對蠶具蠶室的消毒不夠,氣溫上升之後,病毒和細菌也更為活躍,得蠶病的幾率大幅度上升。
另外,還牽扯到養蠶所需要的溫度和濕度控製,春天不冷不熱,幹濕適中。到了夏秋季節,這一天然優勢就不複存在,需要人工幹預。對養蠶技術和資本的投入都有相當高的要求。這對大多數都是小農戶的蠶桑戶來說是很難做到的。
在李幺兒看來,江南農戶普遍隻養一季蠶對桑樹資源簡直就是浪費。以江南的水熱條件來說,養三季蠶是比較穩妥的做法。
沈大家開始收繭的時候,沈開寶家的蠶還沒“上山”。全家人都在熬著,眼見著蠶寶寶的身體變得透明,也開始漸漸的不吃食了,全家人的心都了上來,今年的成敗都在此一舉了。要是蠶花不好,押出去的地就得姓曹,更別說還欠了趙老爺一屁股債!拿什麼還人家?沈開寶每次想到這裏都急得睡不著覺。
“山棚”下架了火盆,原本在蠶箔上的熟蠶都轉移到了“山棚”上,下麵用火力催,蠶在山棚上受到熱,就往稻草捆紮成的簇上爬。屋子裏,響著屑索屑索的聲音。
這是蠶要做繭子時的第一步手續。上不了簇的不是健康的蠶,不能作繭――就是上去了,有時候也會光亂爬,就是不肯結繭。這個時候他們除了心中默默禱告之外,隻能把一切交給運氣來安排。
蠶室裏的濕氣很重――蠶寶寶上山前都要排蠶尿,因而空氣中有種濕漉漉的怪味,但這也是蠶已經成熟,正要上簇結繭的信號,因而大家都很快活。巴望著今年能有個好年景。
“上山”後三天照例熄火了。沈開寶顫抖著手開蘆簾角看了一眼,心砰砰直跳。一家人都圍在他身後,屏息凝神的,連氣都不敢喘粗。
還好!稻草簇上一片雪白,粗看就有八分,搞不好有九分。這在最近幾年真是少有的好年成了!沈開寶全家立刻充滿了歡笑,現在他們一顆心定下來了。全家一個月的忍餓失眠舉債背息總算不冤枉。
同樣的歡笑聲在村裏到處都起來了。今年蠶花極好,大多數人家都能采到七八分。少數象沈開寶寶家那樣的,可以采九分。
被災荒和債務逼迫的喘不氣來的農戶們一個個都鬆了一口氣。今年總算能對付過去了。河邊和稻場上現在又充滿女人和孩子們。這些人都比一個月前瘦了許多,眼眶陷進了,嗓子也發沙。然而那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讓她們的情緒很是高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