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一頓,喬岩接著道:“我自成人起,這些年一直幹的就是栽贓攀誣,殺人如草不聞聲的勾當,我知道幹這些事要折陽壽,隻沒想到報應落在……”聲音戛然而止,再無聲息。
良久,梁存厚才輕歎一聲,道:“喬岩,你覺著,我們能成事嗎?”
喬岩似乎想了一下,搖搖頭道:“我雖粗通文墨,卻終究是個粗人,隻曉得廝殺,這些事我不知道,也想不透,但若天下抗髡之眾廣有百萬,我必是其一,若天下抗髡者僅有一人,我便是此人。”
梁存厚失落地一笑,道:“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總是讀書人。你雖沒有學問,卻有一身好風骨!”
他嘴角掛著一絲冷冷的嘲諷,道:“現下梁府外麵看去依然風光煊赫,實則內憂外患,髡人腳步嚴密,便如國手布局,絲絲緊扣。現下梁府被財稅局緊盯,暗門生意這一大注財源眼見便要喂了財稅局這條惡犬!澳洲人的緝事捕快也是無日不緊盯著著我這裏。隻說門前幾個攤販,真當我是死人麼?往日那些自詡迎霜傲骨之人都已不再登門,往日書房之中談起髡情個個‘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事到臨頭卻一個個言不顧行,畏髡如虎,生怕事涉牽連。難怪人常言,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喬岩道:“公子不必自傷,《天情廣聞錄》雲二哥看了,他道日後征髡成敗必盡在此書,他道天下有此見識者再無餘子。”
梁存厚輕輕搖了下頭,自嘲的苦笑一下,道:“不過些許妄言罷了。我初識髡人便覺其行事與我中華大不相同,但異於何處卻未及深思,隻道奇技淫巧罷了。之後髡人占據臨高,狼子之心初現。直至王督伐瓊,起兵前何帥竟於髡人幾無所知,登瓊之後斥候探馬出營不過半裏,戰陣皆為髡人遮蔽,於髡人兵甲銃炮、戰列行伍、行糧輜重皆無所知,直如以瞽目聾聵搏耳聰目明,戰中兵無戰心、進退失據,如此方致有澄邁之敗。孫子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知己,更不知人,焉有不敗之理。後髡人寇略廣府,燒殺劫掠、暴戾恣睢,行事愈見張狂,至此操莽之誌盡顯,悲憤之餘,寫《瓊崖敗略十一疏》,盡列敗因。我每思及此,晝夜難寐,恨不能仗三尺懸冰入百仞城中報國死義。”
說到此,梁存厚神色黯然,接著道:“我深感髡情不明之害,便起了心念要修一部髡情集錄,便是這《天情廣聞錄》。”說到此,梁存厚指一指窗外一間大屋,道:“那房中所收盡皆髡書,世麵上但有所售我一體收買,初始看不出眉目,看得久了便有了一些門道,如這公開財報,便可管窺髡人經濟之道,若逐年比對,便知髡人收入增減,與兵情相合,便能稍知髡人軍資幾何。還有這鐵輪車之鐵道,修於何處、置站何處,或建或修或停均有奧妙、隱意,與你便不贅言。而髡人更有化百為一之法,臨事之時諸部立時便能事權統一,如臂使指,可成合力,千頭萬緒無有不協,百可勝千、千可勝萬,髡人謂之係統。”
稍停片刻,梁存厚又道:“還有這格物,髡人格物之學與陽明先生之‘王學’格物又自不同,髡人於微末之學亦要窮究,每人隻擇一途學之稱為專業,故髡人多專才,而聖人之言包羅廣有,可言天下事,故我多全才,而全者難精,故百工髡人遠勝於我。而更可慮者非是吾等不肯學,而是不能學、不會學,化學、物理、數學等書放於案前,諸字可識而文不可解,皓首窮經亦隻能學而不明,而髡人國富兵強之秘奧盡在於此,徒呼奈何。”
梁存厚又道:“我將這許多雜學盡數收於此書,又詳加批注,便為有朝一日獻與聖天子,待天兵討逆之時事先有備,如此則事之所遇,便可待機而起,運兵行事當機決斷方能成竹在胸,諸事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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