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息覺得自己還是隻寶寶,需要爸爸陪伴才能入睡。但既然這是媽媽的生日願望,他願意為媽媽勉為其難地實現一晚。
這一晚,虞淵先陪玩,隨後一起給懸息洗了泡泡浴,最後白則躺在兒童房投影的星空下給他講故事。
等小懸息睡著,白則將他抱到床上,蓋好小被子,落下輕輕一吻,這才輕手輕腳地出來。
拿了換洗衣服溜進浴室,全程做賊似的,豎起耳朵留意動靜。
他不知道此時此刻虞淵在哪裏,也不敢問。
總覺得小懸息睡著以後,全世界似乎隻剩了他們兩個。
之前他和虞淵說好,試住一晚,看看有哪裏不方便的,還能改進。可此刻他忽然有些後悔這個決定。
懷著忐忑的心情打開淋浴噴頭,感受著溫熱的水流劃過皮膚,頭腦如同一個懷舊的放映廳,反複播放著方才他和虞淵的對話。
從前因為懸息的關係,兩人自然而然地睡在一張床上,一左一右地護著小鳳凰。可如今,新房裝修好了,懸息也要分房睡了,還有什麼理由非要同床共枕?
虞淵本可以繼續裝不知道的,都已經是“媽媽”和“爸爸”了,所有人默認的關係。可今天的虞淵有些反常,似乎非要捅破這層窗戶紙。
白則在浴室磨磨蹭蹭,後背都衝紅了一片。
等終於擦了頭發出來,一照鏡子,發現自己麵紅耳赤,趕緊去冰箱找了沒拆封的雪糕貼臉上。
要命。
白則蹲那裏,回顧了一下從前虞淵對於他體貼入微卻從不越雷池一步的清心寡欲,安慰自己,隻要虞淵沒被那些奇怪的文字控製,沒被逆時盤影響心智,不至於。
別自亂陣腳。
做好心理建設,白則數著樓梯上樓。結果剛到主臥,就透過敞開的房門看到穿著他買的藍格子睡衣的虞淵倚在床頭,已經睡著了。
他平時睡床的左側,很自然地留出了右邊的位置。
床頭燈溫柔地勾勒著他的輪廓。呼吸綿長,睫羽在眼下投下陰影。
看到他這毫無防備的模樣,白則想起兩人第一次“同床”,都很拘謹,到如今,反倒是沒有對方在身邊,會不習慣。
空調開得有點冷,白則找了遙控器調高一度,扯了空調被給虞淵蓋上。
掖好被角,剛要起身,卻被一把拽住了胳膊。
那力道太大,令白則重心不穩瞬間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熟悉的氣息從四麵八方圍剿著他的理智,隻是這一次,除了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還混著一股淡淡的花香。
貼著虞淵胸口,聽著他略快的心跳聲,也情不自禁地跟著緊張起來,不敢看他的臉。
“吵醒你了?”白則試圖用“睡迷糊”的理由給虞淵一個台階下,順勢就要撐起身拉開距離。
卻被虞淵輕鬆一勾又跌回去。
白則不敢動了,任憑體溫隔著布料傳過來。
“多年前的今天,我像是從一個漫長的夢裏醒來。晨光熹微,冰雪消融,又聽到了蟬鳴,感覺到了微風,眼前的一切褪去了灰白,變得明豔動人。我在那一刻,忽然覺得,活著,或許不是那麼糟糕的事。”虞淵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胸腔的共鳴,“所以你問我生日,我選了這天。”
白則記起那天在纜車上,他說要定個生日時,虞淵沒怎麼猶豫,說了答案。他當時就想問了,可是纜車已經到了終點,而他們的感情,還懸停在某種邊界之外。
現在,虞淵卻願意親口告訴他了。
這一番剖白,讓白則感覺似乎離虞淵更近了一步。一股暖意自心髒蔓延到全身。白則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身體也跟著放鬆,將重量都交付給了虞淵。
“多年前的今天,發生了什麼?”
虞淵另一隻手,也環到白則背上,輕輕歎了口氣道:“我見到了你。”
這一句,輕得像一根羽毛,溫柔地落在湖心,激起層層漣漪。
白則抬起頭來時,虞淵也正垂著眼看他。那眼神幾乎能將整顆心融化,化成一池春水,倒映著月夕花晨。岸上虛虛實實的影,便成了海市蜃樓,隔絕在了四目相對之外。
“睿儀曾勸過我,我也動搖過。可還是沒能放下。”修長的手指撫過白則的眉眼,像是在確認他的存在,“即使能克製不見你,可心已經去了。”
白則聽到此處,一把抓住虞淵的手,就像抓住了千絲萬縷中的關鍵:“所以,你騙了我?”
他們分明多年前就見過,就像白則在穆鈞記憶裏看到的那樣。
虞淵沒有回答,隻是那樣安靜地看著白則,好似要把他的每一根頭發,每一寸肌膚都刻入記憶裏。
“那為什麼,現在又願意告訴我了?”白則的語氣溫和,話語卻尖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