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有鮫,泣而成珠……是我不該……是我不該……”
這一日一夜,他在淨明派道觀外頭徘徊,便聽得剛拜入師門不久,溜出來閑逛的小道士們竊竊私語,說胡郢非要抓紫霄,是因著紫霄先前救走了道觀內的鮫人。
“那可是續命的藥!天師怎能放過他?”其中一個壓低了聲音道。
“不過也好,聽聞他是皇族血脈……不隻能起死人肉白骨,教人長生不老,還可增補道行!”
“那你可分到些?”
“我怎有這等福分?自然是天師和真人都分完了,再……”
再怎樣,景生便沒未聽著,因著人走遠了。
他也曾設法混入道觀裏,可看門的,就有那胡三。是陶老爺的意思,要他守株待兔。
景生隻好等到夜深,趁著那胡三走開片刻,往山門裏衝。可到了玉泉前,便寸步難行了,因了入夜這處被布了陣,除了淨明派弟子,旁人是進不去的。
景生著急了半天,四處尋著入得道觀的法子,便聽得打鬥聲,這才尋著了紫霄。
隻是未料到,這一見,已是生死永隔。
景生又哭了這許久,才將自己的粗布衣裳脫下來,包裹住紫霄隻剩了白骨的尾,小心翼翼地將他抱了起來。
紫霄很輕,比先前他抱他時,輕了許多。紫霄的頭靠在景沈肩頭,打結的發,透著海的鹹味和血的腥味。
更深露重,下山的路走得很艱難,景生好幾次鞋底打滑,險些摔著。.伍2⓪.С○м҈
好不容易走到了岸邊,他尋得自己的那艘無人問津的小漁船,跨進去,讓紫霄的頭,枕在他懷裏。
他從裏衣裏,摸出從大胡子手裏拿回的那條串著鏈子的雅青色寶石,用手指替紫霄梳理了一下長發,將寶石重新戴在他的眉心。
可那雙比寶石還要美麗的眼,卻再也不會睜開了。
他低頭,將額頭靠過去,觸碰到那寶石的刹那,他的眼前忽然就明朗起來,他似乎能看到千裏之外的一座朦朧的仙山。他能感覺到強烈的牽引,像一種呼喚,令他迫切地想要回到那裏。
景生怔愣地抬起頭,盯著那寶石瞧,也不隻知這畫麵是紫霄想讓他看到的,還是這寶石留存的一絲紫霄的執念。
“是要我送你回去嗎?”景生輕聲道,“好,我這就送你回去。”
景生找了口井,打了些水,便出了海。
那一座仙山似乎就此生長在他的記憶裏,他不知蓬萊具體在哪兒,卻知道方向。
他不眠不休地劃槳,感覺不到饑餓,也不知冷暖,隻偶爾喝幾口水。但身體終究是招架不住,在第七天手一鬆,就這麼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是第二天夜裏,槳早就沉入了海底,可小船卻平穩地逆著風向前駛去。
景生扒著船沿往下瞧,發現是船下一條長約十米的遊魚形狀的陰影在托著船往前去。他伸了手一撈,竟撈上來幾隻不起眼的蟲子,那蟲子也就指甲蓋大小,墨黑色,六條腿,身體扁平而柔軟。
這種蟲子,景生見過,是屍蟲,喜歡吃腐爛的屍體,會將卵產在屍體上。可他從未聽說過這種屍蟲還會遊泳。
景生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地撲到船篷裏。待他掀開蓋在紫霄身上的粗布衣時,就見著從紫霄身下爬出來好些個屍蟲。而紫霄的腰部已經被吃空了,隻剩了一層皮,幹癟下去。
景生崩潰得地用衣服拍打驅趕那些屍蟲,可它們根本不怕他,隻繞開他往海裏跳,擴充到船底的陰影裏5?。
它們是受了紫霄的“恩惠”,隻供他驅使。
景生抱著紫霄又哭起來,幾乎是哭了一整夜。等第二天拂曉,海上忽然騰起一陣霧,那霧琦蔓延開來,將日光都遮蔽了,全然看不清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