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 監獄與煉獄(1 / 2)

“為什麼?”

撲了個空的星魄縮小成巴掌大,乖巧地鑽進虞淵的闊袖中。

“我曾經有個病人,是一隻小靈犬,他天資聰穎,卻偏要陪著給過他一口飯吃的流浪漢身邊,甘願植入了芯片。他表演雜耍,替流浪掙錢,後來被車壓傷了腿,偷偷跑來醫院求助。他的診療費是我出的,他說出院後會來看我,可是再見到他,是在後麵那條河裏,泡爛了,內髒被掏空了。他被實驗室撿去當試驗品,是因為他瘸了,流浪漢嫌他沒用,將他打得半死賺了點同情費就丟在路邊。”葛生瀾站在白茫茫的虛無中道,“虞判官,他被拋屍的那條河,你也見過,你是作何感想?你為那些屍體做的,不過是將他們掩埋。可你心知肚明,實驗室為何能如此猖狂。”

虞淵拔下發簪,幻化為一柄玉斧。可手無寸鐵的葛生瀾,卻對此無動於衷。

“失而複得,自然是視若珍寶。你希望他什麼都不記得,無憂無慮地度過餘生,這無可厚非。可你也別忘了,這代價是放任殺戮,助紂為虐。今日這局麵,與你脫不了幹係。”葛生瀾直視著衣袂翻飛宛如謫仙的虞淵,“自古以來,妖族,即便修煉成型,在人眼中,也終究是草木,是牲畜。草木何來悲喜?牲畜何談情義?無非是用以驅策,用以果腹,用以延年益壽。為了家人,要學著明哲保身,我時常袖手旁觀,覺得那些災禍不至於降臨到我頭上。直到葉青、樓欣、青錦、白雅先後成了他們的獵物。我是最無用的低階的妖,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算計,被利用,被甕中捉鱉,甚至死無全屍。”.伍2⓪.С○м҈

兩條透明的水虺,圍繞著虞淵和玉斧飛舞,玉斧高高舉起,砍向虛無的茫茫的邊界。一聲巨響過後,腳下劇烈震顫,靈力碎片四處飛散,在葛生瀾臉上劃下一道口子。可是那一道被砍出的裂痕,轉眼便彌合如初。

“當初白澤為了你,與鳳凰同歸於盡,你應當最能理解,無能為力,是怎樣的摧心剖肝。我的所作所為,不過是為了保全我的家人。我沒有資格指責你,而你也沒有資格審判我。”

“那葉晴呢?”虞淵收了玉斧,“她可有虧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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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隔斷本是蒼白的,可此時卻濺上了斑駁的血漿,那絳紅和黑紫的疊加令它像極了心髒的瓣膜。滋滋的電流聲中,被鑲嵌在天花板裏的照明燈忽明忽暗,像是鬼屋中兢兢業業渲染氣氛的道具。

隨著“滴”的一聲,所有係統顯示燈跳轉為橙色,預示著二級警戒狀態,門被徹底焊死,任何工作人員的虹膜都無法再刷開任何通道,備用電源啟動,刹時間整個監獄被照得亮如白晝,像是宴請賓客的燈火通明。

一個個倒掛的監控如摘除下來的眼球,瞳孔是漠然的鏡頭,不帶感情地記錄著這一場甕中捉鱉的殺戮。

走廊盡頭的牢房裏,鏡頭悄無聲息地轉過一個角度,追逐著它的主角——一隻紅蟻。

那紅蟻未直起身已有兩米多高,它漆狀的觸角幾乎是貼著慘白的天花板。結狀的腹部微微隆起,像是十月懷胎,但隨著一陣肉眼可見的蠕動,很快,那隆起便平複了。它透明的翅在相對狹小的十幾平米的空間內根本無法舒展開,翅尖被牆壁彎折著,蹭了上麵的血色,便拖拽出幾道彎扭的紋路。

梳狀的前足時不時抬起來,清理一下觸角。“唰”的一陣動靜,便又在牆上疊了一層血漿。他發達的上顎此時正咀嚼著半截肢體,鋒利的口器切割著肉塊,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聲,可它那漫不經心的模樣,到好似人類咀嚼著口香糖打發時間。

頭顱是最硬的,早就被吐在了地上,等享用完柔軟的肢體,那巨蟻才一伸前足,踹翻了扭曲的牢門,將身子從裏麵擠出來,稍稍舒展了一下彎折了許久的翅膀,結束了一輪憋屈的進食。

監控的角度隨著它的移動而移動,它們齊齊聚焦著它,將它各個角度的影像忠實記錄,隨後合成立體的畫麵傳送在終端上。

隻要輕輕滑動屏幕,就可以看到它的正麵。就在那還掛著些血肉的尖銳的口器上方,巨蟻的頭部,戴著一個柏木麵具。那麵具覆蓋著黑色的厚漆,用金線勾勒了五官,凸起的眼白上,是一片虛無。

那虛無扭過頭來,看向身後的顯示屏。

那顯示屏是嵌入式的,突出的平台上,坐著一個半透明的身影。

她穿著類似校服的青白相間的囚服,雙手撐在兩側,纖細的腿垂下來交替晃蕩著。一刀平的略長的劉海蓋住了眉,長發在腦後束成一股,白瓷般的臉上,是置身事外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