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斧鉞之誅(1 / 2)

共振的心跳,徒生心意相通的錯覺,周遭浸染著濃重的悲傷,是化不開的夜色,永不為白晝眷顧的漆黑。以為記不分明的片段,如今借著這一吻被一一喚醒,時而炙熱時而冰冷,針刺著肌膚,又鑿著鐵石般的一顆心,將人浸泡在經年累月的酸澀裏,隨波逐流。

漂泊無依的魂魄,一旦有了執念,便落地生根,成了俗世中一粒芥子,眉眼間盡是落寞,自此不知秋月春風,不見繁花似錦,隻歸心似箭。m.X520xs.Com

猶記得那日,於都城見著那位眼下生痣的大家閨秀,將一把梳子贈與仆從私信終身。月下耳鬢廝磨說的“結發”與“白首”,入得耳中,如驚蟄的雷。

上元節,舉家出遊,街頭巷尾,燃燈猜謎,鼓樂喧天。便是趁著那時,戴了獸麵的二人攜手奔逃。

後有追兵,是白澤化了雲霧替他們遮掩身形,令他們終於如願以償。

雲深處,打柴織布,也不過是尋常日子,可他們甘之如飴。

白澤偷偷去看他們,見著那把黃楊木做的梳子,擱在簡陋的桌上,被歲月打磨出了溫潤的光澤,不久後又被握在蓮藕般的小手裏。

偶然間,走街串巷,見著那手藝人的鋪子,便憶起曾撫過他毛發的那雙修長的手,和偶爾垂於在他頸間的一簇發。

鬼使神差地買了把,惴惴不安地送了去,嘴裏說著些可有可無的話,迫不及待地將他的青絲握在手心。

這一刻,心連同指尖都在微微顫抖,可他瞧不見,他背過身去。

衣袖帶得茶盞一偏,濺出幾滴水,落在手背上。接著,那一句無情的話語又將他推出去,推出楚河漢界,再近不得身。

白澤就這般安安靜靜地立於門外,卻又像無時無刻不叩擊著心扉。

夜雨滂沱,相持不下,便將心神硬生生掰成了兩半。一半心如磐石地墨守成規,一半飄飄蕩蕩地追逐而去。

心魔因此而生,自他的心口蔓延到周身。

避而不見,那思念的溝壑便葬滿了落花。言不由衷,那書信便落筆成了惶惶不安。究竟要怎般決絕才能不為所動,要怎般能耐方可撥雲見日?

青絲被他握在掌心,便心若弱水,不能勝芥。

唇齒交纏間,繁華褪去,萬籟俱靜,隻餘眼前人,心中事,再無別他。恨不能用永生永世換這刹那停泊。一同沉淪,或就此長眠,都無怨無悔。

然而玉斧的光已從天際蔓延至身後,不留一絲陰影來藏匿悲慟,不留片刻餘地來互訴衷腸。

白澤隻覺著心如刀絞,他強迫自己凝神運轉內丹,終結這片刻溫存。

天池池水乃仙界甘露所化,聚天地之靈氣,彙山川之精魄,鳳凰一族先前都已負傷,驟然被浸泡在這池水裏,各個如落湯雞一般,一時間折騰不出成氣候的靈火。而他方才吞下的百妖譜,被靈力滋養得精神抖擻,一個個肆無忌憚地翻滾在他的體內,蠶食著五髒,吸食著血漿,啃噬著靈脈,轉瞬間就將他掏空成了一具虛弱的軀殼,築成千瘡百孔的巢穴。

那池中“巨蟒”蠢蠢欲動地抬起頭來,無眼無口的扁平頭顱朝他貪婪地張望。魔氣翻滾在他半透明的軀體裏,金色的流轉的字符,包裹著奮力掙紮的鳳凰一族。

白則將自己內丹震碎,作成誘餌,霎時間魔氣四溢,狂風大作,那一條巨蟒一頭紮入虞淵的靈體,借著相貼的軀殼衝入白澤體內。

白澤被撞得散了架似的,身上的衣衫重又化為了雲氣,飄飄蕩蕩。

魔氣與他體內的靈氣彼此傾軋、纏鬥。相持不下間,波及周遭,抓著白澤肩膀的應龍也被震得鬆了利爪,咆哮著扇動翅膀,掀起無數颶風,使得草木盡折。

虞淵經受方才的衝擊,聽得一聲壓抑□□,才勉強回過神來。他隻見被雲氣虛虛托著,疼得雙眉緊蹙的白澤來回翻滾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膚色漸漸變得透明,被墨色一寸寸自下而上地攻占。

虞淵這才明白那一吻的用意,想過去拉扯白澤,將他體內的魔氣吸出來,可被打散的靈體仍舊與天池相連,一時間動彈不得。

他急得雙目赤紅,指甲暴長,將池壁捏得粉碎,天池的池水也險些拖不住他,被他掙紮出身形。

綿延的鍾聲再度響起,變幻莫測的雲氣在白則臉上投下五彩斑斕的光影。那些魔氣已完成了又一場攻城略地,金色的字符尋著了各自的軀殼,先後入鞘,虛實合一。

白則周身被金色的光芒籠罩,細小的裂縫切割著他的肌膚,像龜裂的大地上生出破土而出的鮮紅。

那是利爪,是尖喙,是將所有鳳鳥都融為一體的鳳鳥之王最後的掙紮。他橫衝直撞地要從白澤的軀殼裏逃脫,將他抓得皮開肉綻,又在肋下,背後,啄出一個個血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