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如今,河上往來的船隻都消失了,起了濃重的霧。霧卻是灰的,像是烏雲落下來覆蓋在水麵上,蒙住頭臉。
岸邊,影影綽綽,遠看以為是防汛的沙袋,近了才知是被潮水推到岸邊的浮屍。那些浮屍衣衫襤褸,發麵一般膨脹著,五官散開,泛著死灰。
整座城市都空了,像是有誰施了法,讓那些自命不凡的主宰瞬間消失,千瘡百孔的高架上雜亂無章地停放著車輛,門開了一半的便利店,變了調的錄播女音還在兢兢業業地重複著“歡迎光臨”,隻餘下狂歡的蟲蟻、四處亂竄的老鼠和餓瘋了的貓、犬。
那原本光鮮亮麗的圍繞在“通天塔”周遭的標誌性建築,都被藤本植物密密麻麻地覆了個嚴實,成了高聳入雲的綠色棺木。唯獨“通天塔”獨善其身,方圓十裏內寸草不生。在其上方,自自四麵八方吸收來的絲絲縷縷的魔氣,凝成了一個漩渦,乍看之下,像是籠罩整座城市的黑色的網,而在那漩渦的中心,一根青黃色的光柱筆直垂下,連接著“通天塔”的頂。
那半透明的頂原是圓錐形的,此時卻一塊塊裂成菱形,向外打開,層層疊疊,舒展如一朵晶瑩剔透的蓮。蓮台中央,光柱筆直垂下的連接處,形成一個巨大的圓形的光斑,乍一看如落入凡塵的月,而那月中,正倒映著美輪美奐的仙境。
與此同時,大廈底部,一團團醜陋而腥臭的黑色物質正在肆無忌憚地滋長,放大了看,是一個個黑色的細胞,如葡萄一般凝結在一起,一個變兩個,兩個變四個……到達一定數量便會實現小範圍的融合,生長成小塊活生生的皮肉。它的表麵是黑色,內裏卻是鮮紅,四處蔓延的血管因著皮肉的相接而一截截地續上,漸漸便有了脈搏,青紫色的,在皮下躍動著。
那黑色物質像一個為“通天塔”量身定做的皮囊,在昏黃天色的掩護下,伺機而動。一轉眼,已是攀爬到了大廈三分之一的高度。
匆忙趕到此處的胡蕭蕭先是皺眉看著那皮囊,隨後抬頭望去,隻見那巨大的漩渦中央,懸浮著一個巴掌大的方形銅盤,此時那銅盤上的天幹地支已是脫落下來,懸浮在四周,發著幽藍的光亮,帶動整個漩渦,緩緩逆時針旋轉著。
胡蕭蕭知道大事不妙,劍鋒朝下一插,捏了個訣,軒轅劍瞬時便在他的意念驅動下,爆發出刺眼的光亮,將方圓百裏都籠在其中,以至於那好不容易長成的皮囊就此焦黑了邊緣,停止了細胞的分裂。WwW.com
胡蕭蕭正想用靈力強行掰開被封印的大門,然而突如其來的一輪星軌自背後襲來。
胡蕭蕭躲閃不及,忙化出九尾虛影擋在身後,卻不料從左右兩側又飛來兩輪纏繞著魔氣的星軌。胡蕭蕭騰空而起,踩著一輪星軌借力一躍,入得三樓平台。
回頭望去,就見著一頭藍發寬衣闊袖的判官懸浮在他身後。他深灰色的眼中搖曳著冷厲,他拔下了雕著鴞首的木簪,那鴞鳴叫一聲,瞬間膨脹數倍,飛過來穿透了胡蕭蕭的肩胛骨,將他釘在牆上。
牆體裂成蛛網狀的同時,胡蕭蕭噴出一口血來,那定住皮囊的軒轅劍也因他的受傷發出一聲錚鳴,宛如憤怒的長嘯。
“怎麼,狐族後繼無人了嗎?”高丙浮在胡蕭蕭跟前,輕蔑地俯視著他。
“為什麼?”胡蕭蕭忍著痛,企圖聚集靈力,可那木簪釋放的念力,如一隻在他體內橫衝直撞的鷹,總是將他的靈力打散。
“我倒也想知道為什麼。”高丙像是在看一隻螻蟻掙紮,一頭藍發因為失了發簪而飄散在身後,透著股妖冶的邪氣,“你說,這世間何為天道?一人犧牲,換萬人苟活,是天經地義,是至善至純。有的被奉為聖人,有的被視為塵土,道一句罪過,一轉身便忘了。興風作浪的,還道我守著一抔黃土,可我不過是要他們一同陪葬。”
胡蕭蕭隱約聽說過關於楚言上一任判官楚磐的事,可他不知究竟這之中有怎樣的牽扯,才讓高丙恨透了判官,恨透了世人,蟄伏多年隻為替他複仇。
胡蕭蕭試圖呼喚寄生於他的晉子由,晉子由卻不作答,好似睡去了,也不知是否是因這木簪而被打散了心魂。
挾持了胡蕭蕭,高丙便不再動作,隻是仰頭看著那逆轉盤,似在等待著什麼。
終於,一聲冗長而悠遠的鍾聲響起,那高懸的逆轉盤下方,現出了一個朦朧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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