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蕭蕭騎在樓白雅的蛇身上，舉著軒轅劍劈砍阻擋他們的鋼筋水泥和密集的根係。一圈沉香珠圍繞著他們，替他們隔絕聲波，照亮四周。
被斬斷的根係在視野裏飛速後退，它們如蛇一般扭動著，斷處和斷處似乎通過某種信號互相尋覓，而這些根須周圍幾乎都散落著灰白的皺巴巴的東西，像是褪下的蛇皮。
胡蕭蕭撈起一片撚了下，是橡膠的觸感，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電纜外包裹著的絕緣層和保護層。
胡蕭蕭的心裏忽然升起一股寒意，這榕樹的根係，該不會是順著地下電纜鑽過來，再彙聚成一棵榕樹的吧？這未免太過離奇，但若真是如此，葉晴奪取冬青和崖白二位長老的靈力和能力也便說得通了。
正想著，就聽一聲“糟糕”。胡蕭蕭低頭，發現自己握著軒轅劍的雙手，以及樓白雅的蛇身都逐漸變得透明。
“逆時盤啟動了。”樓白雅馬不停蹄地向下遊去道。
虞淵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時光逆轉，也意味著他們都將被打回原形，甚至是不複存在。
“快往下去！在正下方”晉子由的聲音傳入腦海中。
二人不再多話，爭分奪秒地直往地下去。
他們已是向地下行進了十幾米，越是往下越是陰冷，空氣也愈稀薄，淡淡的血腥混合著泥土的濕氣，像是被封在地窖裏的出不去的魂。
下到二十幾米的時候，他們聽到了一些古怪的動靜，就好像有無數根吸管正在吸水，此起彼伏。
近了，在沉香珠的照耀下，二人才看清，那是一整片布滿裂痕的白。
那白色看起來像是表麵光滑的乳白的山石，帶著些微弧度。榕樹密密麻麻的根係，就是從這一塊巨大的白石裏掙紮著破土而出的，以至於那白石上布滿了細小的裂縫。
“天問……在這下麵？”胡蕭蕭將那些根係攔腰砍斷後，收了軒轅劍。
卻忽然感覺到一種奇異的呼應，胡蕭蕭低頭，發現軒轅劍和那白石同時亮起了熒熒的光。
胡蕭蕭鬼使神差地走過去，用軒轅劍的劍鋒輕點白石，樓白雅也恢複成人形落在那白石上。
下一瞬，那白石變得透明。二人這才看清，那白石之下藏著的究竟是什麼。
入眼的先是兩個肉紅色的半球，半球表麵泛著灰白，布滿了密集的溝壑。溝與溝之間又夾雜著迂回的隆起。兩個半球間由無數根白色的神經纖維相連，像是用以縫合彼此的蛛絲。左右兩半各自留有腔隙，那腔隙像極了溶洞，榕樹的根係便是深入到兩邊的腔隙中，吸吮著腔隙中積攢的透明液體而生長的。
胡蕭蕭頭皮發麻，猛地幹嘔起來。
這東西他自然認得，那是一顆腦。
五十年前，天問係統的誕生，使得妖族和人類達成了某種平衡，妖族在後頸植入芯片，由無處不在的監控係統監控著靈力值，以一定程度的限製自由換取在人類世界生存的權力，他一直以為，天問係統就如之前人類宣傳的那樣，是一組超級計算機，被安置在通天塔的底部。清筠囑咐過他，要找到天問係統的準確位置，並用軒轅劍毀了它。天問係統原本控製著妖族，如今不知為何，芯片失效，轉而開始禁錮人類意識。唯有破壞了天問係統，才能使人類蘇醒，使人造昆侖不複存在。
可如今看來，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胡蕭蕭收回了軒轅劍，那被他們當成白石的頭蓋骨，也便又恢複成了原本模樣。
“白雅姐……這到底？”
樓白雅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片刻後才喃喃道：“難怪他們能複刻昆侖，與其說複刻，不如說是讀取記憶……要實現共同意識，必須有強有力的意識作為支撐。判官裏是虞淵，蛇族是二位長老，而如今，能讓全人類都陷落的，唯有……”
“什麼？”胡蕭蕭緊張起來。
樓白雅盯著腳下的白，麵色凝重道：“唯有神。”
自六界動蕩，接連崩塌以來，胡蕭蕭已很久沒聽過這個詞了，一時間愣在那處。他寧可相信眼前的一切是他被聲波控製後所做的一個不切實際的夢。
人類，捕獲了神？並將他剝離得隻剩一顆大腦，為他們所用？
當兩人還處在深深的震撼中時，先前被他們砍斷了的那些根係，已經又悄無聲息地舒展起來，暗紅的根，清白的鱗，節節攀升至與上方斷開的根須相連。那般輕而易舉的複舊如初，就好似之前被砍斷，不過是讓著頑皮的孩子罷了。
續上了命脈，那根係間也便幻化出一個虛影。
君子端方，溫文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