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明宇的老婆來了,那是一個穿著樸素的中年婦女,單純從她那雙渾濁的眼神和那雙幹枯的雙手以及那一臉怯生生沒有見過世麵的表情就完全可以判斷她是一個被綁在農村的田地裏從來沒有真正走出過她們黃土地的村姑。
那洗得泛白的褲子和那件隻要幾元錢就能買到的白色汗衫以及腳下那雙開裂的涼鞋便足以暴露她的貧窮和生活的窘迫。
她手裏挽著一個花布包,一臉焦急,腳步很快,他一眼便看到了腳上纏滿繃帶的李明宇,眼淚便從那滿是皺紋的老臉上流了出來。
這個從甘肅來的地地道道的農家婦女趕了三千多裏的路,又是坐汽車、又是坐火車沒有片刻的停歇,那汗水將身上的汗衫濕透,緊緊地貼在了她的身上。
這個可憐的女人見到李明宇的第一句話便是:“老頭子,你沒事吧,你要是倒了我們這一家子該怎麼辦呀。”
話剛說完,那淚水便如同斷線的珍珠般從她皺巴巴的臉上滑了下來。
李明宇伸出他那雙被水泥割得發裂的手摸了摸老伴那同樣裂出口子的老手輕聲說道:“桂花,瞧你,怎麼還哭上了呢,我沒什麼事,過幾個月又能扛水泥句掙錢了,這段時間,你可以找孩子他叔先接濟接濟,可別餓著孩子們,他們可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說完便用手去擦拭桂花眼裏的淚水。
兩人又相對無言地沉默了好大一會,最後李明宇才指著王為民道:“桂花,他便是我常給你提起的那個大學生王為民。”
桂花臉上的淚水已擦拭幹淨,她抬頭望著王為民道:“為民,謝謝你,明宇經常跟我提起你,說你是如何的熱心腸,如何的能吃苦,今天總算是見著真人了。”
王為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嬸,你就別誇我了,你家有幾個孩子呢?”
桂花歎了一口氣道:“咳,都怪我這肚子不爭氣,本來可以少生幾個的,但我這肚子像中了邪一般,一連生了五個女兒,直到第六胎才生了個兒子,我最小的兒子今年剛滿十歲。家裏窮,大女兒還沒有出嫁呢?”
王為民也是一陣歎息,又問道:“嬸,那你們平日裏莊稼地裏種些什麼呢?”
桂花道:“我們那個地方缺水,隻能種些旱地作物,主要是玉米、小麥和土豆。”
王為民住在長江邊,對缺水自然沒有什麼概念。便隨口說道:“缺水到什麼程度呢?”
李明宇接過話茬道:“我們那裏的人一生隻洗三次澡,一次是出生,一次是結婚,一次是死,這樣你就知道我們那裏有多缺水了。”
王為民露出震驚的表情來,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地方缺水竟然能缺到這樣的程度,那該如何生活呀。他知道很多人都比他苦出很多,但沒有親見,也就沒有概念。
聽李明宇這麼一說,王為民便努力地在腦海中打造一幅黃土高坡的畫麵。
在黃土地上一群赤腳的小孩正茫然地走在黃土高原上,他們皮膚黝黑,光著腚子,全身上下髒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