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西短暫停留後,川軍繼續往京畿地區出發。

時間來到了天啟元年,呂渙真心中明白,大明朝的滅亡已經進入了倒計時,如果自己不能做些什麼扭轉曆史的話,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湖廣填四川的這些曆史上發生過的慘劇將在呂渙真的眼前上演。

自南宋以來,華夏大地被異族蹂躪數百年,漢人的脊梁骨幾乎被打斷,所幸時勢造英雄,淮右布衣、明太祖朱元璋起於微末,一統華夏,這才有了“山河奄有中華地,日月重開大宋天”的三百年大明。漢人的民族認同被再度建立了起來,祖先的榮耀照耀著華夏大地上的千萬子民。

可是如今,大明,這個曾經代表著漢人榮耀的帝國,已經渾身爬滿了蛆蟲,宛如一尊搖搖欲墜的骨架一般勉力支持著。它看似龐大,卻外強中幹。當女真領袖努爾哈赤發現了明朝色厲內荏的本質後,便毫不猶豫地起兵反明,試圖奪取漢人控製下的關內沃土。

呂渙真對如今的大明是感到惡心的,尤其是從四川一路行軍過來,她看慣了百姓民不聊生、賣兒糴女,也見遍了地方官的推諉扯皮、屍位素餐。事實果真如呂渙真所料,石柱宣撫司,是明末的一片淨土,而外麵的世界才是明末的常態——這僅僅是天啟年間的景象,曆史上的崇禎年間,情況比現在要更糟糕。

可是,如果真讓女真入關,如同曆史上一樣建立清朝,百姓的情況就會好了嗎?呂渙真認為未必。且不說滿清對漢人的奴化,也不說清軍對內地百姓犯下的累累罪行,就說清末時清朝對洋人殖民入侵的反應,就是呂渙真所不能接受的。那一紙紙喪權辱國的條約,是呂渙真這個曆史老師心裏一直的痛,教學生時,她最討厭教的就是清末的那一段屈辱曆史。

如果麵對殖民侵略的是大明,情況會比滿清好嗎?學過唯物主義史觀的呂渙真認為,會好一些,但不會好到哪裏去。好的一點在於明朝作為一個漢人政權,不會有“滿漢大防”之類的民族政策,可以放心地以正統自居,用民族主義號召百姓,思想控製上也會比滿清寬鬆不少;不好的一點在於,大明與滿清同是封建王朝,大明並不具備比滿清更高的先進性。

即便如此,呂渙真也希望大明能夠幸存到最後,畢竟有大明在,中華的傳統文化不會斷代,華夏衣冠也能夠一路傳承下來。至於封建性——既然大明與滿清都是半斤八兩,那為何要選擇滿清呢?

這些道理,是呂渙真行軍路上慢慢琢磨出來的。這一路上,呂渙真經曆了幾個月長途行軍的鍛煉,現在的她長了一歲,已經是十七了,本領也增強了不少。呂渙真覺得自己現在能夠做到率領幾千人的隊伍行軍而不出岔子了。

明末的將領極少敢於和後金進行堂堂野戰,這行軍的法門,呂渙真料想在未來若有機會與後金八旗進行野戰時,能起到巨大的作用。

大明天啟元年一月十八,川軍抵達京畿地區,奉旨在通州暫時駐紮。

相比於四川,京畿地區完全是一副不一樣的景象。寬闊整潔的官道四通八達,從京師通向周邊的各處驛站。這樣平整寬敞的道路,在山地崎嶇的重慶府是絕難看見的。

官道上,各路達官貴人絡繹不絕,他們或是京中官員的家眷,或是豪商巨富之家。看來隻有在這京畿地區,明初時的龍興氣象才能略略看出一些。

川軍在通州城外搭建了一個臨時軍營,軍士們終於可以住的條件稍好一些了。與地方上的官員不同,通州當地的知府似乎出手十分闊綽,為川軍送來的軍糧中竟然還有些許的肉食,這讓軍中開拔以來極少吃肉的兒郎們歡喜了許久。

這幾個月以來,不論呂渙真、馬祥麟還是軍中將士們都瘦了些,由於長時間不訓練,軍士們也稍稍懈怠了,好在營中騰出了空地作校場,川軍終於有機會修整訓練了。

天啟元年一月二十五,朝廷來人往川軍中犒軍。令呂渙真沒想到的是,犒軍團隊的領隊竟是前內閣首輔、太子太傅、領禮部尚書、閣臣葉向高。為此,陳策提前幾日下令將軍營好一頓布置。

這天上午,川軍營中打掃地幹幹淨淨,將士們身穿特地擦淨的甲胄,拜倒在營中大路兩邊迎接葉向高一行人。呂渙真僅僅是個千總職級,也隻能與其他中級軍官一道拜倒在路邊。

精美豪華的車駕在營門口停下,一批朝中官員身著五花八門的官服,在隨從們的簇擁下不行進營——看來葉向高為人並不傲慢,他是知道軍營中規矩的。

陳策領著冉見龍、秦邦屏等一幹高級將領趕忙迎了上去,跪倒在地叩首道:“末將陳策,與川軍眾將見過葉閣老!”

葉向高曾經擔任過內閣首輔,因此陳策仍舊稱其為“閣老”。

“陳軍門,你等快快請起!”葉向高年已六十有三,仍風度翩翩,他身穿正一品仙鶴補子的官服,卻看起來十分隨和,上前去將跪倒的陳策扶了起來。

“陳軍門,你等川軍不辭辛苦,遠道而來,忠心可鑒,是國家之福啊。”葉向高溫言安慰道,“來,都起來說話。川軍將士們!都站起身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