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鷗,海浪,燒成焦炭的營房和屍體。呂渙真沒有束好的鬢發隨著海風飄動著,她滿懷激動地掃視著鐵山的海岸線。這一戰後,呂渙真的名字、紅字營的名字,將毫無疑問地被記錄在日後的史書上。
借著這次大勝的餘威,呂渙真與沈有容以大明朝廷的名義成功見到了朝鮮鐵山府尹杜範生,並要求他將自己的要求轉達朝鮮國王——光海君李琿,禁止朝鮮與後金再有任何軍事和貿易往來,並且要為東江島上的明軍提供一切必要的幫助。
“我們不會在朝鮮國土上劫掠。”呂渙真對杜範生承諾道,“但是如果朝鮮再有與韃子勾結的舉動,我當奏明天子,遠征滅國!”
這是呂渙真放出的狠話,她當然知道眼下日暮西山的大明再無國力發動對朝鮮的遠征,但是現在無數韃子的屍體還堆積在鐵山的海岸上,這樣的威懾,令杜範生當即做出了鐵山絕不與後金勾結,並對東江明軍開放貿易的承諾。
鐵山一戰收獲的真韃首級足有一千多顆,堪稱明軍在薩爾滸戰役後的第一大捷。沈有容在離開東江島前便已經草擬好了報捷文書,並特意交給呂渙真瀏覽了一遍。
“這……這如何使得!”文書上的描述令呂渙真驚呆了。上麵寫著登州兵斬首五百顆,其餘首級皆為代領參將呂渙真率部所斬,偽金貝勒阿敏也是由呂渙真所部生俘。
這一份報捷文書誇大了呂渙真的功勞,她心中明白,阿敏是紅字營所捕獲的沒錯,可若論起斬首數量,自己率領的突擊隊加起來可能還不到一百顆,絕大部分首級是沈有容率領的登州兵上岸所斬。
“沈軍門,卑職擔不起這樣大的功勞。”
“我官職高,我說了算。”沈有容笑道,“再說我已是年近古稀的老夫了,要那些軍功做什麼?你還年輕,遼東也離不開你,沒有些軍功在手上,怎麼在這海外立足?”
呂渙真不再爭辯,沉默了半晌,最後對著沈有容磕了三個頭。
為了感謝頂頭上司袁可立及時派出的增援,呂渙真特地修書一封,托沈有容返航後交給袁可立。二人還約定下了,此後每個月登萊都往東江派船聯係一次,以及時互通消息,運送物資。
鐵山大戰後的第四日,沈有容率領船隊離開了東江島,臨走前將所轄戰船中的二十艘撥給了呂渙真,這些船隻將牢牢地為她把控住鴨綠江入海口的製海權。
紅字營的回歸,為呂渙真提供了急需的軍官資源。鐵山一戰後,紅字營存活下來的軍士包括沈貓兒和張鳳儀在內僅剩四十一名。然而呂渙真已經不打算將她們作為普通軍士繼續使用了。這些軍士們身經百戰,經驗豐富,又是呂渙真一手訓練出來的,熟悉紅字營的一係列訓練方法和軍規軍紀,一旦散出去,就是絕好的軍官種子。
於是呂渙真在回到東江島後做出了一個重要決定:解散紅字營,將紅字營軍士們派到各個部隊做基層軍官去。同時將島上成分複雜、來源繁多的軍士麵進行整編,從此以後他們隻有一個共同的名字:東江軍。
這個決定下達之後,張鳳儀多少有些異議,但是所有人都明白,自渾河一戰至今,紅字營的建製已經打沒了,五個管隊如今隻剩下張鳳儀和沈貓兒幸存,原本三百人的隊伍減員六分之五,伍長、什長之類的軍官所剩無幾。張鳳儀對老部隊感情深厚,沈貓兒又何嚐不如此?但是她也清楚,此時解散紅字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最終,張鳳儀也不再堅持自己的意見,紅字營隻是被解散了,又不是被消滅了,姐妹們被打散編入東江軍,日後也能夠日日見麵。
呂渙真設想中東江軍的定額為三千人,然而東江島上目前百姓隻有八九千,要組建一支三千人的常備軍是絕無可能的,而呂渙真也不願意征本地朝鮮人入伍參軍——語言、文化上的不同將損壞軍隊的凝聚力,在朝鮮人同化之前,不考慮將他們吸納入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