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今晚無月,隻有星辰。
丹峰,老靈槐下的飯桌上杯盤狼藉,落滿白色的槐樹花瓣,桌邊沒有吃飯飲酒的人。
有夜風冷颼颼的吹過來,吹起地上的、桌上的、樹上的花瓣,暗淡的星光中,白色花瓣在樹下飛舞。
幽幽笛聲響起。
李詩音捆好頭發,推開客廳的門,一邊係圍裙一邊從中走出來。她走到飯桌邊,熟練的將剩餘的飯菜歸攏到一起,將能疊放的碗疊起來,將散落到地上的酒杯、酒壺、筷子等撿起,稍加整理,端起兩摞碗走回客廳的門裏麵。
來回三四次,她將桌上的碗筷都收進了屋裏去了。她又拿來擦桌子的毛巾,將飯桌仔仔細細的擦幹淨。
走回廚房去,換了洗碗的毛巾,她將碗洗了三遍,一個個洗幹淨,都收回存放碗的櫃子裏放好。
碗洗了,鍋、灶洗了,又廚房的地清掃一遍,尋常一樣,飯後將廚房打掃幹淨。
笛聲還在響。
她解開圍裙,掛在廚房門口的衣架上,順手在邊上拿了梳子、發繩、簪子、鏡子等物事走出小木屋,來到飯桌前。
將鏡子穩穩擱在桌子上,鏡麵朝向自己,搬來椅子坐下,解開發繩,一頭如瀑的長發自由散開。她將頭發都攏到身前來,拿起梳子,對著鏡子安安靜靜的梳起頭發。
仿佛尋常一樣。
笛聲一直在響,槐花一直在落。
循著笛聲而去,小木屋屋頂,秦然正半倚屋脊,眯著眼,眼裏帶著半分醉意,吹著玉笛。
清越笛聲悠悠傳出,響在道劍門上空。
夜風吹來,吹動他的頭發、衣襟,發絲擾動。風吹著笛聲向洗劍湖那邊去。
洗劍湖與丹峰小河的相交處,有一個高大的簡單的粗糙的貓爬架,追風正趴在上麵睡覺。這個貓爬架是他最喜歡的。
他也喝了很多酒,他也有點醉。
丹峰大王那一張英俊的虎臉上,凝結了很多離愁別緒;丹峰大王總是高高翹起、囂張跋扈的尾巴也毫無精神的垂在貓爬架上。
風吹來湖對岸的桃花,桃花載著笛聲,飄到湖麵上。
洗劍湖正中間,李安以劍氣為船,整個人躺在船裏看著天上。
少年不知愁,少年不懂別離,他隻是偷喝了酒,感覺頭暈。
夜風輕輕吹,湖水起波瀾,劍氣船搖到,讓他腦袋發昏。
天上有星星,湖裏有星星,大部分時間他都不知道,自己是飄遊在天上、還是漂浮在湖裏。
老靈槐樹下,李詩音將長發梳得順了,盤起發型,係上頭繩,戴上發飾,又插好發簪。
她對鏡看了,又微調,直到滿意了,才收起工具,帶回房間放好。喵喵尒説
她沿客廳後麵的木質樓梯走上小木屋二樓,穿過運動室,回到他們的房間。在房間裏換了衣裳,又整理好要帶走的衣裳,師傅的、她的,都放入乾坤袋。
她走出臥室來,將門上鎖,站在走廊上,仰頭向樓上喊:
“師傅……
“走哎。”
屋頂的笛聲頓了頓,繼續響。
不多時,李詩音感知到陣法外有動靜,看過去,有一個師傅從外麵飛回來了。
那個師傅從空中直接飛到屋頂,融進樓頂師傅的身體中去了。
然後又有動靜,三個分身從外麵趕回來……
三個、八個、十幾個……
古月明曾問秦然到底有多少分身,這一夜,道劍門弟子看到道劍門上空都是丹峰首座的身影。
當最後一道分身進入秦然身體中,秦然吹著笛子站起身來。
貓爬架上,追風醒來,站起身,向前一躍,身形大到合適,來到秦然身前,低頭俯身。
秦然踏前一步,側坐上去。
追風轉身,有風起,他載著秦然起飛。
李詩音屈膝一跳,來到秦然身後,從後麵抱著秦然,臉靠在秦然背上。
追風踩著風,向道劍門外飛去。
將出丹峰,他尾巴一甩,甩下去將湖麵的李安卷起,帶著一起走了。
這一夜,道劍門所有人都見得,丹峰首座口吹玉笛、身騎白虎,麵西而去。
白色花瓣中,龍七七走出房間,看著在黑暗中遠去的追風,淚流滿麵。
她抬起手,掌心有一顆靈氣氤氳的丹藥,那叫補天丹。
“保重、保重、保重……”她喃喃念道,“千萬要活著。”
有人想種滿山桃花,現在種了半山。如今是桃花凋謝時節,桃花花瓣飛滿丹峰。
一瓣桃花在夜風中打著旋,飛到丹峰後山,落在後山一個洞府的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