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第5章 Period3___16-17yearsold(3 / 3)

車外響起慌亂地腳步靠近的聲音。想要擺正姿勢站起來,結果腳的麻痹直接傳到頭頂上,伏見再次啪地一聲伏倒在榻榻米上。

“室長!”

突然打開門出現的青服男子。

“噶哈哈哈哈哈哈!!”

爆笑了起來。

臉頰貼在榻榻米上的伏見嚇了一跳,轉頭看去。

穿著青服的那個家夥,正咧開眼角指著這邊,仰麵翹得太過頭甚至都摔倒在地了。

“真糗啊,猴子,腳麻痹了嗎!超糗的啊!太沒用了!要我給你揉揉嗎?要不要我給你揉揉?噶哈哈哈啊哈哈!”

胸口的憎惡一口氣燃燒起來,伏見將手裏的匕首劃出寒光。

“好了傷疤忘了疼的——”

“伏見君!”

伴隨著銳利的聲音,榻榻米啪地響起,拚圖碎片在眼前飛舞起來。

碎片甚至彈到天花板的高度,摔落到地上,踏出一步的宗像彎著腰抓住了伏見的手腕。匕首從手中落下,直直地插進榻榻米。另一個聲音響了下,原來是終端滑落到地上。

站在門前,剛才為伏見帶路的青服隊員眼睛瞪得大大的。

“……啊。緊……緊急情況!赤之氏族成員的刺——”

事到如今青服才抓住腰間的佩刀,同時將嘴靠向步話機,

“慢著。”

但宗像卻製止了他。

“但,但是室長?”

“伏見君,你有什麼要說明的嗎。有的話現在就說。否則的話現在這個狀況就隻有赤之氏族向我方陣營送入刺客,打算殺害我的氏族成員,這一種解釋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伏見凝視著青服的隊員。沒有什麼特征的男人的臉。並沒有任何嘲笑。相對地卻是滿臉怒容。

他十分生硬地轉動有些僵硬的脖子,將視線轉向宗像的臉。被抓住的手一動都不能動。宗像正用他銀絲眼鏡裏麵玲瓏的眼瞳盯著自己。伏見明白,這次的對手不是秋人那樣靠牽強附會就能夠應付的了。而且現在自己也扯不出任何理由。

“……認錯人,而已……。這事並不是『吠舞羅』安排的……。與他們沒有任何關係……”這算什麼啊,認錯人,聽起來就是借口。明明就是實際情況,但我這話真是一點可信性都沒有啊。

“認錯人了嗎……”

宗像好像思考似地沉吟,視線落下來。撿起落在榻榻米上的終端,

“既然是認錯人的話也沒辦法。那就不再追究了。”

說著,放開了伏見的手腕。

“室長!?”

“我已經說過不予追究。不要再說了。”

“但是……”

“剛才,如果他是投擲匕首的話,你的心髒肯定已經被刺穿了。你穿著那身製服的時間段裏,就一直是處於執行任務當中的。結果卻對偷襲一點防備都沒有……對此你有什麼想要辯解的嗎?”

說話的語氣雖然十分穩重,但卻包含了沒有通過語氣表達出來的淩厲。隊員好像動搖似地閉上嘴,雖然還想要說什麼,但隻能低著頭在那裏渾身發抖。

“……是,非常對不起……是我不夠警覺和鍛煉不足。”

“很好。以後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要提高緊張感。那麼?你是來報告什麼事情的吧。”

“啊,是的,被懷疑是那對湊兄弟所引發的事件又出現了——”

隊員開始報告之後,伏見就不再聽他說什麼,他將匕首從榻榻米上拔起來收到袖子裏。雖然腳的麻痹已經減緩,但腳部仍然有些不穩。一邊感受著十分不服氣的隊員的視線,一邊在他麵前穿上自己的鞋。視野裏,貌似感到迷茫的那個隊員的長靴向後退了半步。

“伏見君。稍等過來一下。”

正在係鞋帶的手一下停止了。

“這是你忘的東西。”

說著宗像把終端遞了過來。

“你剛才問的事情……我們這裏可不是為遇到困難的小孩子準備的出家寺院。自己的麻煩不能自己去解決的人,雖然不知道在你那裏的氏族會怎樣,在我這裏肯定是不會被采用的。正是因為這個,所以我才不被小孩子所喜歡吧。”

伏見從好像露出一個苦笑的宗像手中接過終端。

他對於明明是自己表示出需要他意願的宗像感到很火大,但感到最為火大的,還是對於在頭腦的角落裏希望被挽留的自己。

竟然會問能不能改變氏族——自己到底是期待著什麼才說出這樣的話啊。

將終端裝入口袋,低著頭走出去的時候,宗像的聲音傳來。

“給你一個提示吧。你說不定是得了感冒。”

這句意味深長的話,讓伏見不禁停下腳步回過頭去。

“我覺得說到這裏,你不會不明白的。因為你可是被草薙當作是自己接班人的少年。”

宗像站在輕箱貨車的門口,悠然微笑著。

“猿比古!把梯子放下來啊,你到底怎麼了啊!喂猴子!你聽見了吧!”

將閣樓角落裏滿是塵土的電腦搬到桌子上。這是兩年前裝配的電腦,現在看來性能是有些低劣,但重新購買的部件也隻有顯卡,另外硬盤和內存在兩年前因為感到惡心所以拔下來扔掉了,這次也重新買了一套。

盤腿坐著,彎曲著腰,正在把細小螺絲擰上的時候,閣樓咚地震動一下。伏見的手跟著抖動,十分不滿地向一旁看去,隻見八田跳躍起來的上半身扒在閣樓的邊緣。

“給你發了幾十條郵件,你卻不回複我而是在幹這個,無視我的郵件在這裏悄悄搞手工,至少看看郵件啊。”

“我不知道。根本沒收到。”

“為啥現在把電腦搬出來了啊?比起這事現在應該關注秋人和速人吧。這一星期大家全在外麵奔波。身為關鍵人物的你卻藏在這裏,這怎麼能行啊,你不為找到他們做些補救怎麼行呢。”

“補救?”

雖然左耳進右耳出地應付八田,繼續手頭上的作業,但這個單詞卡在耳朵裏,不禁讓伏見停下手中的動作。但視線仍舊停留在手上,低聲說道。

“我需要補救什麼東西啊。我難道出現什麼紕漏了嗎?隻是背靠背戰鬥過一次就單純信任對方的笨蛋是你們這群人吧。”

“話、話雖如此啊……你沒說錯。可是你看,對這個事,應該換一種方式來說吧。大家還是對你有些意見的。那個,草薙先生也說過了,鹽津那個大叔被青服們掌握著,可那對雙胞胎仍然不斷做讓青服鬧心的事情,肯定是那倆人有什麼想法的吧。所以我們才要和雙胞胎剖心置腹的談一談,然後來解決這個事。這樣一來大家的誤會也就能夠解開了。對吧,你也不想一直被誤解下去吧。”

解開大家的誤解……嗎。八田熱烈的一些話根本沒有說到伏見心裏去。

誰說過不想被他人誤解這樣的話啊。為啥你要讓我被大家理解啊……隻要你能理解的話,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但是已經,夠了。

對我的世界來說,已經不需要你了。

“喂,猿比古!給點反應啊!啊真是的,你知不知道我多為你著想嗎!”

“哈哈哈哈哈!你白癡啊!?”

下意識地抬起頭高聲笑起來。八田的眼睛瞪得溜圓差點從閣樓上掉下去。帶著奇怪的開朗,感覺到自己笑起來和那家夥十分相似,讓伏見吃了一驚,連忙止住笑聲。

“猿比古……?”

八田迷茫地皺起眉頭,但漸漸血氣充滿腦袋,“你這個……笨蛋猴子!”漲紅著臉扔下一句台詞,然後咚地一聲跳了下去。“隨便你吧!不知道別人的心情!難得我來接你!”,說著,八田胡亂將滑板在地麵上一滾,撞開門,緊跟著他自己也跟著追到門邊,跳上滑板飛出門外。

“……哈,哼。”

在伴隨著歎息發出嘲笑之後,伏見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似地變回一臉認真的表情。

目光回到手頭的作業之後立刻集中了精神,對於其他的事情完全不去在意。

重新安裝好零件,空蕩蕩的環境也重新構築起來,網絡也連接好。連接在電腦上的液晶顯示器以及與終端聯動的全息影像在眼前並列著。呈一百三十五度角的兩個顯示器包圍住視野。

與兩年前的冬天一樣的環境。同樣的房間。在低矮的天花板好像要壓下來的閣樓上。隻有顯示器的光照在臉上。

沒有任何間斷,伏見的眼睛盯著顯示器中流過的文字,雙手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打。

“我們這裏可不是為遇到困難的小孩子準備的出家寺院。”

宗像的聲音在頭腦中浮現,伏見咂了下舌頭,放大了敲打鍵盤的聲音。

隻要靠自己的力量,一個人解決就行了吧。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原本自己不就是這樣嘛。自己的周圍,並不需要有什麼人存在。

感覺有自然光線照射在顯示器上,由於反光而無法看清楚。伏見抬頭去看嵌死在閣樓牆壁上的窗戶,光線從百葉窗的縫隙中射進屋子,與顯示器上的圖像融在一起。

目光拉回到顯示器去確認時間,已經到早晨五點了。

“眼睛,好疼……”

摘下眼鏡放在鍵盤上揉起眼睛。眼瞼和眼球附近的肌肉已經完全繃得僵硬。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幾個小時沒有合上眼睛了。

“……話說好想上廁所啊……”

放下為了拒絕八田而拉上來的梯子,不過踏在梯子中間的時候感覺梯子沒太大意義就直接跳了下去。雖然眼鏡放在上麵,但在房間裏還是能夠把握住什麼東西在什麼地方,以及障礙物和障礙物之間的距離,沒有任何的不方便。

閣樓下麵八田的床一如往常的亂作一團,也看不出八田夜裏曾經回來睡過覺。八田回來一趟咋咋呼呼說了一通那還是昨天下午的時候,到現在已經經過了一天的四分之三的時間。要麼是一直在外麵尋找那對雙胞胎,要麼就是在酒吧那裏聚集著。算了,都無所謂……。

雖然沒有覺得肚子餓,但卻覺得喉嚨有點渴,伏見在上完廁所後,打開了廚房的冰箱。冰箱裏的燈光刺激著疲勞的眼睛,讓眼睛感到有些疼痛。伏見不禁皺起臉。

隨手抓了瓶飲料,回到閣樓,昏暗當中發出白色光輝的顯示器上發生了變化。

伏見立刻飛到鍵盤旁邊,戴上眼鏡仔細看,正在運行的程序已經停止提示錯誤。這是從電腦一側掃描手機終端是否存在惡意係統的程序。

“切……竟然被那邊強行終止。”

伏見一邊咂著舌頭,一邊對於正如自己預料的情況露出個淡淡的笑容。

有人遙控操作著終端——八田送來的幾十份郵件伏見並不是無視,而是一封都沒有見到。應該是被那家夥給攔截了吧。

比起對手的可怕,伏見首先自嘲一通。看來放鬆警惕的不僅僅是『吠舞羅』的那些人,自己也是一樣啊。毫無疑問地隨意使用莫名出現的應用,還把個人信息隨意輸入終端。明明早就知道有個氏族非常善於利用這些疏忽。兩年天的冬天還因為這個栽了個大跟頭。

就在這裏,並非液晶顯示屏,而是旁邊的全息圖像有了動靜。那是與終端連在一起的顯示器。伏見明明都沒有動過終端,但終端自動運行了一個應用。

這是自己不記得安裝過的應用。而且這個登錄用戶是兩年前自己親手刪除過的。

『jungle/β2』的啟動畫麵顯示了出來。

伏見他們在中學時代參加的『jungle/β』在發布測試運營結束這個通知之後就忽然停止了服務。那是在兩年前的“驚喜派對”事件之後不久的事情。β2開始運營這件事他並不知道,但也許是因為這件事稍微有一些人知道之後就重置所有的用戶,然後從零重新開始召集,從而讓人難以捕捉到它的實態吧。

就好像潛伏在深海的巨大生物噴出氣泡一樣,一旦浮出海麵就消失,非常不明所以的氏族——。

伏見沒有立刻動手,任憑距離自己終端很遠的某人操作自己的終端,自己隻在一旁看著。在完全沒有注冊印象的用戶帳號登錄之後,自己分身的三頭身的虛擬形象走在『jungle』的世界中。伏見自己在使用程序的時候特意將虛擬形象做成沒有任何特征的樣子,但畫麵上的虛擬形象卻和現實的自己一樣帶著黑邊眼鏡,整體形象看起來還挺可愛的。

“這肯定是買了付費道具……不會把賬單發到我的終端吧?”

伏見翻著眼抱怨道。

好像橫向撞到什麼似地畫麵抖動一下之後,一條信息彈了出來。

【NIKI先生發來的jcube的對戰申請。接受挑戰嗎?】

伏見的目光被挑戰者的網名所吸引住。

畫麵一端出現了一個新的虛擬形象,擺出戰鬥姿勢。除了眼鏡的有無,穿著的衣服,以及分向一側的發型區別,眼睛、鼻子等五官和自己的虛擬形象如出一轍。就好像雙胞胎一樣——。

伏見擦亮眼睛,凝視著畫麵上的兩個虛擬形象,

“……哈”

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

笑得控製不住身體差點把連線給拔下來。

“來吧。看我不碾碎你——伏見仁希!”

使用特定姿勢的手指在終端畫麵上一滑.青色的半透明鍵盤出現在手邊。遙控操作的人貌似對此沒有加以妨礙的意思。伏見自己操作著接受了挑戰。

兩個虛擬形象分散在畫麵左右兩邊擺出戰鬥的架勢。雖然遊戲與自己記憶裏相比更新過版本,但仍舊感覺非常懷念的jcube遊戲畫麵在正中出現。

各自被分發了一組五張卡片,卡片上共有五個帶有參數的魔方在不停轉動。構成一組的卡片全是遊戲初期分配的低等級卡片。算了,以你為對手的話這根本算不上什麼了不起的不利因素。

在遊戲開始的信號發出同時,“NIKI”就高速旋轉魔方,很快就湊齊了一麵、二麵、三麵發動組合攻擊。網絡對麵的對戰對手使用的肯定也是外接顯示器和鍵盤。在終端這個小屏幕上能夠顯示的信息是很有限的,使用外接顯示器的話能夠在更廣泛把握狀況的同時進行遊戲。

由於本方的卡片等級很低,五張卡片一下就全部消去了一半生命值。但是伏見隻是將雙手手指輕輕放在鍵盤上,不采取任何動作隻是等待著。在此期間,對方不停湊齊魔方的麵,發出強力的組合攻擊。

伏見並不是有什麼策略才靜靜等待的。

……隻是好久沒玩一下子想不起來怎麼操作。使用jcube賺錢的就隻有初一最開始的那段時間,到現在為止已經過去三年多了。在終端的畫麵上使用手指來進行一般性操作的話,也可以靠直覺來玩,但一次隻能做一件事情。如果是鍵盤操作,就可以對所有魔方的所有模式該如何活動進行細致的熱鍵分配,速度也就能壓倒性的提升,但遊戲也會變得壓倒性的複雜。

NIKI的虛擬形象露出位於優勢一側的笑容。伏見在那個隻能做出單純模式表情的三頭身虛擬形象的臉上,好像看到了那張扭曲的笑臉。

閉上眼睛喚醒記憶。雙手五指的動作,在大腦裏和魔方的轉動聯動起來。雖然已經忘記了操作鍵盤的方法,但轉魔方的法則仍然清晰的保留在頭腦裏。

“覺得無聊的話自己構築就可以

用自己的手,構築出世界的秩序。法則。以及結構——”

自己能夠運用的,說到底隻有先人所積累的法則。

而那個青之王則發出要自己構築法則這種豪言壯語。而且對方肯定不覺得自己是說大話吧,那個爽朗的表情就好像在說做到是理所當然的。

好厲害……發自內心被對方所折服,實際上在自己記憶中隻有兩次。

小時候,有一個男人在伏見麵前擺弄實際的魔方。那個時候對伏見來說,魔方在那個人很大的手掌裏來回轉動,好像魔法一樣很快就湊齊了六個麵。伏見燃燒起對抗心,調查魔方的公式進行練習,當自己打到和對方相當的速度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對這種玩具沒有任何興趣了。

伏見仁希這個男人,本質其實是個天才。

作為實業家獲得成功的妻子,木佐是個非常努力的人,但仁希的才華則近似一種天性。在被稱為非常優秀的伏見家的血脈當中他的能力也是出類拔萃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是否是因為這個原因,對於社會有益的事情,他一件都沒有做過。

唯一覺得有趣而非常上心去做的事情,就是給自己幼小的分身找茬,把他惹怒然後自己笑得仰麵朝天,這種玩鬧根本就是異常。

呼,吸了一口氣之後睜開眼睛。

對戰的對手湊齊了若幹個魔方的邊緣麵,發出了“雷”屬性的組合攻擊。伏見這一側的生命值已經下降到頻臨死亡的程度,刻度條也閃著紅光。NIKI虛擬形象雙手上舉歡呼著跳躍起來。

不知為何,感到十分別扭。

想要模仿那個天才的行為,凡人是不可能做到的。不論是幽靈還是什麼,如果真的是那家夥本人的話,是不可能強大得如此平凡。

別看不起我,你這個名叫伏見仁希的男人。

瞬間,伏見的十個手指開始快速在鍵盤上敲打。五個魔方同時旋轉,不到一秒鍾時間所有魔方就湊齊了一個白色的麵。“回複”屬性的五組合讓自己這邊卡片的生命值一下子恢複到九成左右,刻度條也恢複到正常顯示。形式一下變回勢均力敵,原本興高采烈的NIKI表情也回到正常。

一旦手指開始活動之後,就算大腦已經不記得,手指卻還記得操作方法。剩下的隻要按照頭腦中所想的方式,轉動五個魔方就可以了。

不是一個麵一個麵完成然後連綿不斷的攻擊。目標隻要放在6×5的組合上就可以了。伏見並不執著於已經完成的白色麵,而是將其全部打亂隻把目標放在六個麵全部完成上。對戰的對方貌似也覺察到這點似的,跟著改變了策略。

兩者幾乎在同時,湊齊了五個魔方的所有六個麵。六種顏色的波浪互相穿插形成的華麗攻擊特效互相撞擊,抵消。

伏見咂了一下舌頭,感到一絲樂趣,臉上也笑起來。

“哎。以我為對手能夠僵持到這種程度的家夥,可是不多見呢。不過呢,想要冒充那家夥的話,沒有這種難纏的對手讓我練手,也就太沒意思了。”

如果三列乘三列的魔方沒有分出勝負的話,會進入高等級對戰。除了排名高等級的家夥之外,根本沒有機會見過這樣的場麵——四列乘四列的魔方從畫麵上落下來。

與三列乘三列的相比,難度一下提升了好幾個等級。但是伏見卻以幾乎不變的速度將各個麵湊齊。首先將所有五個黃色的麵同時湊齊,向對方發起“地震”屬性的組合攻擊。NIKI一臉困擾,開始不住擦汗。換成四列乘四列魔方之後,湊齊麵的方法也不如之前那麼有章法,變得十分混亂。在伏見第二次攻擊之後,血條就被削得發出紅光了,而NIKI的的表情也從困擾變成了哭喪,而且兩隻手不斷來回擺動。

“什麼啊,這是什麼表情啊!?在我麵前從來都沒有擺出過這種表情吧!!現在擺出那種表情給人看……還不如死之前跪地上求饒呢!!”

一股自己也不知道的感情在身體裏爆發,伏見咧開眼角怒吼道。

四列乘四列,六麵,五個魔方同時湊齊。

六色的攻擊特效在畫麵中不斷爆發。畫麵十分震撼,屏幕上的爆炸好像都要從裏麵溢出來拍打在臉上似的。對手僅剩的生命值被完全打空,卡片也被砸得粉碎。

在仍舊呼嘯的特效背景下,伏見一側出現“Winner”,對方一側出現“Loser”的字樣。

遊戲畫麵退去之後,切換回到很多虛擬形象在森林中的廣場上安閑紮堆的情景。

伏見用已經冷靜下來的眼神看著畫麵。自己的虛擬角色跳起來做出勝利的表情,NIKI則沮喪地坐在地上。

雖然已經覺得都無所謂了,但還是特意用手指繼續敲打鍵盤。自己的虛擬角色上浮現出漫畫的那種對白框,敲打出來的文字一個字一個字地在上麵顯示出來。

【那麼。給我說明一下是怎麼回事吧?大貝阿耶。】

哭喪著臉的NIKI變成正常的表情站了起來。

【你發現了啊?還是跟以前一樣這麼不討人喜歡呢。還不如被那家夥的幽靈嚇到,鑽進被窩裏發抖的時候可愛。】

NIKI頭頂上的對白框中出現了十分傲慢口吻的台詞。伏見一邊心裏想著,就不討人喜歡這一點來說,根本輪不到你來教訓我,一邊打出台詞。

【那種病毒,你是不可能一個人製造出來的。

你受誰的指示,有什麼目的?】

出現在自己麵前的伏見仁希,是潛伏在終端裏的電腦病毒。

要說契機,盡管不甘心,但的確是宗像給與的那個提示。也許是感冒了——引起感冒的,自然是病毒。回想起來,隻有終端在身上的時候仁希才會出現。而終端基本上是隨身攜帶的東西,所以比較難以察覺。

當然這個事情比較荒唐。按照常識來考慮的話,電腦病毒是不可能影響到人類,產生幻覺或是做惡夢的。

但是,常識是什麼?自己所處的是由類似自身就像是業火一樣的男人,或是能夠隨隨便便就輕鬆記下一萬片拚圖位置的男人,所執掌的黑暗世界,完全是一個常識被甩到火星上的世界。

另外,七位王手下所掌握的七家氏族中,有通過網絡將觸手伸到現實中,這種屬性的氏族,這一點伏見已經知道了。

和草薙一起去『Scepter4』的回來的路上,最後從那個家的玄關裏照射出來的,細小的燈光——而拿著燈的正是阿耶。二樓窗戶透出的燈光中看到的人影,伏見以為是仁希,而感到一陣顫栗,但唯有這件事不是病毒的原因,而是單純的眼睛錯覺,從那個家出來的時間差來考慮的話,二樓看到的人影應該也是阿耶。

好像大小姐風格的連衣裙型製服是椿原學園製服這件事,由於伏見在應考生時代並不關注所以當時沒有認識到這點,老實說當時也沒有立刻認出那人是阿耶。但是身後背著的帆布包上長出的兔子耳朵,以及耳朵一上一下跳動的樣子,正是那個傲慢的親戚特有的特征。

入侵以前的伏見家,在二樓伏見原來的房間裏搞什麼呢?大概是拍攝製造幻覺的素材吧。從窗戶看到亮光,應該就是終端的閃光燈。那天晚上一時大意收到的阿耶的空郵件應該附帶著病毒,打開的瞬間就鑽進了終端裏麵——。

這樣一來,就全都講得通了。

【你還跟『jungle』有所關聯嗎】

【有什麼不好!你不也跟『吠舞羅』攪在一起了嗎!】

【你打算將我從『吠舞羅』分離出來的做法是什麼意思?】

到現在為止一直都是即問即答,但這次卻有了停頓。

【快回答!】

伏見追問道,緊接著好像修堤壩一樣很長的一段文字發了過來。

【王對你抱有興趣,一直注意著你。別誤會了,你並不是什麼很特別的存在,王他是什麼都看在眼裏的。交給阿耶的任務,就是讓你無法繼續呆在『吠舞羅』。雖然美咲君比較難纏從中妨礙,但現在美咲總算是不再管你了吧。真是活該。】

【我被算計,你就那麼高興啊。】

【阿耶才不覺得高興呢!!!!】

好像強調台詞似的,對白框的輪廓一下子被擴得很大。伏見下意識將臉拉遠了屏幕。

虛擬形象也是一副發怒的表情,跳著叫喊。

【為什麼總是!!總是!!總是總是總是你啊!!

明明是阿耶先與王成為同伴的!!

所以我最討厭你了!】

好像還要說什麼的台詞突然中斷了。

【NIKI已注銷。】

伴隨著這樣一條信息,虛擬形象和對白框,一起從眼前的虛擬空間消失了。

“注銷……?逃跑了嗎……?”

伏見皺著眉嘟嚷著,就在這時——畫麵的一端又出現了新的虛擬形象。

初期狀態的簡樸衣服,加上毫無特征的發型和五官設定。看起來好像沒有任何強力能力和道具的虛擬形象——。

但卻讓伏見好像被靜電電到一樣,脖頸處一陣顫栗。

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和二年前冬天的那次感覺是一樣的。

出現了——『jungle』的王!

伏見改成半蹲在屏幕前的姿勢,緊張地繃起身體。把手伸向電腦的連線,

【要逃跑嗎?不是你呼喚的我嗎?】

但看到虛擬形象頭上出現的對白框的時候,又立刻停下手。如果扯斷連線逃走的話,那就和二年前一樣了。

明明電腦上沒有帶攝像頭,但對方卻能夠清楚看到自己的動作。看來這家夥可以通過網絡對自己動手。

【shell有些判斷失誤。在我沒有下命令的情況下擅自向你挑戰遊戲,這也就算了,結果在自己準備的舞台上被人給羞辱了啊。值得反省。】

帶著頭頂上的對白框,那個虛擬形象一步一步走過來,從全息圖像到旁邊的液晶顯示器,就好像打開門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似地移動過來。電腦的顯示屏上當然沒有啟動『jungle』的客戶端。但是對方既然能從『jungle』的虛擬空閑裏平移過來,顯然是已經入侵了伏見的電腦。

顯示器中的虛擬形象看向這邊。

【二年前的初中生,已經成長為派得上用場的氏族成員了嘛。可喜可賀。】

指尖感覺到一股靜電,抓在連線上的手連忙鬆開。細小的火花在連線的表麵上閃爍前進,最終進入到電腦裏麵。

在奇怪地沉靜一拍之後,啪啦啪啦,電腦迸發出激烈的火花。細微的電流從電腦中呈波狀膨脹開來,擴散到整個房間。伏見全身感到一股似乎要讓所有毛發全部脫落似的惡寒。那邊的電流則繼續從牆壁向天花板奔去。

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電流的波紋突然,像是被冷凍似地停止了擴大。

【……嗯?】

虛擬形象歪起頭。將顯示器中的身體橫過來,

【這還真是。】

擺出上下揮動雙臂的姿勢。

虛擬形象的的目光,正衝著現實空間的房間入口。

全身包裹著好像搖曳火柱一般青色氣場的一個男子站在那裏。

“請你從這裏離開吧。擅長偷偷摸摸藏在暗處給人找茬的你,在這個狀況下應該是很不利的吧?”

宗像禮司朗朗的聲音直接傳到閣樓上,帶有顏色的聲音進到房間中。實際上除了網絡聊天對話,這個房間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聽到過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的聲音。

變成一副可愛變形的虛擬形象,好像有生命一樣非常興奮地托著下顎,咧開嘴角露出無畏的笑容。

【是那樣嗎?真是遺憾呢。】

顯示器中啪得迸發出火花,四個角也爆發出電光。

“哦呀,打算動手嗎?在這種地方幾位王互相爭鬥導致達摩克利斯之劍出現的話,雖然非常掉價,但也沒有辦法。”

宗像眯縫起眼睛壓低聲音。原本沒有定形的青色氣場,收斂成好像包圍在宗像周圍的一圈劍。

虛擬形象眨了幾下眼睛。立刻就要化為實體從電腦裏鑽出來,在顯示器中膨脹的勢頭,不知為何突然停下了。

【啊啊,原來如此?的確是對我不利呢。真是遺憾。】

身體扭轉九十度,虛擬形象將臉轉了過來。變回到十分可愛但沒有特征的笑臉。

【你的帳號替你保存下來。心情好的時候請連線。再見。】

立刻,顯示器再次迸發出火花,然後砰的一聲熄滅了。電腦中噴出一股黑煙,帶著強烈的臭味飄蕩在空氣中。

一瞬間愣住的伏見凝視著顯示器,但立刻回過神來將目光移到旁邊的全息圖像上。終端——?全息圖像中,『jungle』這個應用仍然正在運行,被留在那裏的自己的虛擬形象無聊地晃動著身體站在那裏。

伏見連忙將終端抓在手裏。

消失掉,帶著這樣的想法用力去捏。右手立刻呈現出紅色。終端內部發出咯吱咯吱的細小聲音,同時升起一股細細的煙霧。當終端屏幕熄滅不再有動靜之後,聯動的全息圖像也消失了。

主板燒了。與仁希形象的病毒一起。

放鬆力氣,終端自由落體掉在地板上。

伏見突然感覺到一股疲勞感襲來,用盡全身力氣向外擠壓似地長長出了口氣。而好像要覆蓋掉他的歎息似的,閣樓下麵也傳來“呼”的簡短歎息聲。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啊?”

一邊坐在地板上,伏見一邊翻著眼看宗像。不是通過屏幕,時隔許久對著實際在場的人發出的聲音比想象中還要沙啞,聲音幾乎就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了。咳嗽一下之後放大聲音。

“你以為這裏是哪兒啊。你這個樣子要多顯眼有多顯眼。”

雖然也有詢問為什麼會在自己家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對方非常大膽地出現在眾所周知的『吠舞羅』地盤鎮目町,而且是在工作時間以外的一大清早,還一絲不苟地穿著『Scepter4』的製服。

宗像用頗有對照感的清晰聲音,對於自己的言行沒有感到絲毫疑問似的說道。

“其實湊兄弟引起的騷動,我認為其中有『jungle』的煽動,或是某種形式的協助。對『吠舞羅』成員的你的終端安裝病毒,應該也是其中一環。不過這些全都是我的臆測。『jungle』原本的目的原來是籠絡下你啊。”

“所以才給我上那麼多眼藥嗎。虧你幹得出來呢,竟然能夠心平氣和的……”

“不過你也有不對的地方。既然發現有病毒的話,將終端格式化,或者將其在物理層麵上破壞掉,事情就結束了。結果你竟然故意做出引那家夥出現的行為……那可是王。不是你這一介氏族成員就能應付得了的對手。你對王都一點都不害怕嗎”

“……我……”撇開視線,操著仍然有些沙啞的聲音,伏見說道。

“……一點也不害怕……”除了一個王之外。

心中補充的話,宗像是否察覺,無法從這個王的撲克臉上看出端倪。宗像隻是抱持著微笑,改變了話題。

“行李……就隻有上麵放著的那些嗎?單身宿舍裏的基本家具、電器製品、日用品是很齊全的,今天就能供你自由使用。把最低限度的私人物品打個包吧。看這樣子,有二十分鍾應該足夠?我在外麵等你。”

“等……啊?慢著!請等一下!”

宗像單方麵說完這些話之後就轉過身去,伏見呆立一瞬之後慌忙從閣樓下來,叫住他。

“你到底什麼打算啊,事到如今。你那裏不是小孩子的出家寺院吧。再說我也沒說要加入青服啊。隻是問你能不能改變氏族而已……”

“如果有空在這裏廢話的話還是盡快著手準備吧。我可不想長時間停留在這裏,令人不快的男人正在來的路上。”

越過肩膀扔下這些話之後,宗像就走出了房間。

一直以來都是副令人稱奇的從容形象的宗像,明顯表現出有些焦慮,這或許還是頭一次見到。

能夠讓宗像感到焦慮的男人。

——難道是!?

對著『jungle』之王,宗像說的是“幾位王”。如果隻是宗像和『jungle』之王的話,說“二位王”就足夠了。還有『jungle』之王非常幹脆退卻的理由,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能夠理解了。

從閣樓上跳下來,追逐著消失的宗像,光著腳跑到外麵。

出來得太急差點摔倒,伏見一邊腳下刹車一邊向兩邊看,宗像正背靠著門口旁邊的牆壁站立著。他後背挺得筆直,手放在腰間的佩刀上,好像隨處可見的騎士雕塑一樣矗立在那裏。視線朝著正前方,盯著什麼也沒有的地方看著。

伏見一邊仰望這宗像端著的側臉,一邊將頭向與之相反的一側看去。

道路稍遠的地方出現了個人影。與宗像“筆直”的矗立相對照一般,彎曲著後背靠在電線杆上,手插在口袋裏,嘴裏叼著香煙。現在路上還沒有什麼行人,但天空已經開始泛白,紫色的煙霧被吸入到天空的顏色中去。

“尊……先……,為什麼……”

比起宗像出現在這裏,周防出現在這裏讓伏見更加一百倍地想問句“為什麼會在這裏啊”。盡管這裏是周防的地盤鎮目町,自己是周防的氏族成員。

“擔心自己的氏族成員,所以來看看情況的吧。總不會說是清晨散步這種不好聽的玩笑吧。懶惰的你竟然會這麼早就起身,看來姑且還是有作為氏族負責人的自覺的嘛,真讓人吃驚。”

完全不去看周防,仍然看著旁邊保持直立姿勢的宗像出言譏諷。

肯定是十束說讓他來看看情況的。十束問八田伏見怎麼了,八田回答那種家夥我哪兒知道啊。十束就說KING是最閑得沒事幹的,所以代替八田去看看情況吧——酒吧中的過程好像親身經曆一樣浮現在腦海。

周防本人沒有就這些事情做任何說明或找什麼借口。周防也完全看都不看宗像,“哼”地發出短短的嘲笑。

“機會難得,我就把話明說了吧。在湊速人·秋人的逮捕上,我的部下非常不得力。有可能存在熟悉我們的情報網,並通過潛伏通道協助那兩人的存在。所以希望能夠借用熟悉內部情報的你的氏族裏的一個人。同時也是為了彌補你們在這次事件上造成的麻煩,事情就不再追究。我認為他是最合適的人才所以指名要他。將別的王招入自宅這件事,對於你身邊的那些同伴意識過剩的手下來說,是破壞信任的決定性因素。所以這對他來說應該也是好事吧?”

“不對,是你自己。”

沒打招呼擅自過來,然後在這裏大放厥詞——伏見打算插嘴辯解,

“你這個男人屁道理真多。”

仿佛野獸低吼般說道,周防用銳利的目光盯著宗像。隻是如此一個動作就讓伏見條件反射般畏懼不已,但宗像卻毫不畏懼地挑起半邊眉毛。兩個王到這時才第一次視線相交。

“伏見。”

周防說道。

“理由什麼的無所謂。你自己想怎麼樣。”

並沒有被怒吼。說話的語氣和平常一樣帶著倦怠,表情也沒有絲毫改變。但伏見卻覺得周防在生氣,不禁繃起臉。看起來對於將氏族整合在一起這件事沒什麼執著的這個人,應該不會對其他的王對自己的氏族成員出手感到不愉快,所以根本不知道他在生什麼氣。

“伏見猿比古君。”

這次是宗像叫他。

“鄭重其事地,我禮貌周道地正式邀請你,能否來我的『Scepter4』效力呢。”

這次伏見在不同意義上繃起臉,沒想到這麼為難的事情宗像會直截了當地說出來。說這話的本人卻沒有一點心情尷尬的意思,從銀絲眼鏡裏麵直直盯著自己。青色的眼瞳十分透明清澈,但一直延伸下去的清澈好像要把人吸進去似地,眼瞳深不見底。

“……這樣啊。”

好像被煙嗆到似地,周防說道。然後把香煙扔在地上踩滅,沒有任何留戀似的轉過身去。什麼意思啊?伏見感到迷糊,而當他視線落到自己腳下的時候,也就明白了周防的意思。

被周防打壓了……?還是被宗像所吸引了……?到底是什麼,伏見自己心中也沒有明確的理由,但周防說過,理由什麼的無所謂。

低頭看去,自己站立的位置的確是偏向宗像這一邊。

“不進來嗎?”

穿著輕飄飄紅色衣服的少女站在背後,聲音有些唐突所以嚇了一跳,但考慮到她的能力,其實也沒什麼好吃驚的。

“……不想進去,而且我也沒資格進去了吧。”

伏見將視線從安娜身上離開。靠在路旁的一個角落裏隱藏著半個身體,目光望著一個街區之外的坐落在三岔路口的那家酒吧。安娜沉默著站在那裏。用雖然有所控製,但卻能將人看穿的,讓人有些難受的視線注視著伏見的側臉。

“你,早就知道了嗎……事情會變成這樣。”

繼續撇開視線,隨口問道。原本就比較討厭小孩子,尤其是這個少女,從見麵的第一天就非常不喜歡和她對視。

“……雖然是,隱隱約約的。但覺得你會在什麼時候,離開這裏。”

安娜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從最開始……。但是,我一直希望事情不要發展成這樣。”

“你的這個,有沒有出過錯誤啊。”

稍微停頓一下之後,感覺她是搖了搖頭。

“哈。也就是說從最開始你就認為我是個背叛者了吧。”

“……”

對於安娜悲傷的沉默,伏見感到十分無趣,立刻收斂了笑容。

“安娜?”

草薙修長的身影出現在視野裏。“安娜?你在哪兒?”,他在店門口來回張望呼喊著。湊兄弟所引起的事件目前仍然懸而未決,所以『吠舞羅』的狀況也沒有那麼悠閑。草薙的口氣中明顯能夠感覺到焦急。

伏見用下顎指了指店。

“回去吧。叫你呢。”

“有什麼需要我帶的話嗎?”

“……。對草薙先生。”

雙子消失的那個晚上,秋人也許是打算去說服速人的。實際上伏見也考慮了這個可能性。如果伏見沒有出手襲擊的話,現在事情可能就不會這麼複雜。雖然都隻是推測。

“……算了沒什麼。你快回去吧。”

就算現在道歉,也隻不過是自我滿足而已。

“對十束呢?”

“沒有,沒什麼可說的。”

“對美咲呢?”

“……我自己會去跟他說的不用你擔心了。再不走我踢你了啊。”

小小的氣息從自己身旁離開,向店那邊跑去。但立刻又停住腳步,轉過身來。這次是從麵前盯著自己,伏見感到一臉不舒服。

“怎麼,還有什麼事啊。”

“猿比古,沒關係吧?”

“……?什麼啊?”

“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了嗎?”

銳利的話語,一下子讓伏見說不出話來。

“……太蠢了。你是說我被妖怪附身了嗎。”

雖然故意說出壞心眼的措辭,但安娜卻不為所動。默默等待著。幾乎要刺穿心髒的眼瞳盯著自己。

歎了口氣,伏見變回一臉嚴肅的表情,認真回答說。

“妖怪已經被消滅。所以沒有了。”

“……不是的。”

安娜搖著頭,好像有什麼不太好說的話似地俯下身體。“仍然,還在。妖怪。”“……?”伏見皺起眉頭。

草薙呼喊的聲音持續著。

“……快去吧。”

伏見冷不丁地出聲催促。安娜俯著身體點點頭,邁著輕快的步子跑了出去。遠處草薙看到安娜的身影,放心似地對她搭話。

看到兩人其樂融融地一邊說著話一邊進入店裏的時候,

“哇呀啊啊啊啊啊!!”

帶著怒吼,背後響起了咣當切割柏油馬路的聲音。轉過身的瞬間,一個噴塗得十分張揚的『吠舞羅』標誌遮擋住空中從頭頂上飛了過去。

好像要將退了一步的伏見推到在地似的,八田和心愛的滑板一起,沉著身體落在地上。

“你這個白癡猴子,找你找的好苦!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回房間的時候你的東西全都沒有,終端也沒有應答,擔心死我了!”

剛從滑板上跳下來,就急如烈火似地衝伏見大發脾氣。伏見則形成對照地以十分冷淡的目光回應。

“啊啊,我把終端捏碎了所以現在手裏沒有。還有我已經搬家,住進『Scepter4』的宿舍了。我就是來說這個事情的。”

“哎?搬、搬家……,突然說什麼呢啊?是、是不是因為我說隨你的便啊?那其實是,我一不小心,一生氣就說出來的,不、不好意思啊。可是你也有不對……哎,哈啊!?你剛才說什麼!?”

憤怒的情緒為之一轉,變成驚慌失措之後,立刻又是一變,八田反應過度地仰著頭,用難以置信的口氣說道。伏見心想真是個事多的家夥,歎口氣,用一字一句的方式重複一遍。

“沒聽到嗎?我說的是『Scepter4』的宿舍。我已經,加入『Scepter4』了。”

八田張大著嘴巴說不出話來。甚至以為他忘了呼吸的一段空白之後,難以置信的表情在他的臉上擴散開來。

“慢著……等一下,為什麼會是Scep……哎?哎?慢著慢著,什麼意思啊。『Scepter4』就是青服吧?是那個陰險眼鏡之王的氏族。你這麼做就是要轉投尊先生以外的王?你明不明白啊?”

“那是當然。我當然明白。”

“那、那為什麼……”

“為什麼?真是無聊的問題呢……這麼說吧,因為無聊。明明擁有特別的力量,幹的事情卻是小混混的過家家。我打心底裏覺得『吠舞羅』很無聊。”

“你這混蛋!”

八田抓住伏見的領口,用力搖晃他的脖子。

“你要離開『吠舞羅』啊!?你忘了尊先生救咱們時候的恩情了嗎!”

緊緊抓住伏見領口將伏見拉過來,八田揮舞著握緊的拳頭。但立刻緊緊咬著牙齒,好像改變想法似地將手放開。舉起來的拳頭按在伏見左胸口上,

“這是,從尊先生那裏得到的印記,是我們的驕傲吧?都把這個刻在胸口了,為什麼還……”

聲音哽咽,八田好像是想要確認刻在那裏的東西的重量似的,將拳頭推了過來。但無論八田是激怒還是震驚,伏見都沒有任何動搖。對子這家夥的誤會已經煩透,隻能放棄不管了。

但是,一看到八田紅通通的眼睛,有那麼一瞬,真的隻有那麼一瞬間,伏見的喉嚨裏有什麼東西,十分難耐的東西湧了上來。心裏說,笨蛋,想哭的人是我啊。

“一定讓他們目瞪口呆。猿比古,要是和你一起的話,感覺世界都能夠占領呢。”

舉起拳頭,好像白癡一樣自信滿滿地相互點頭,那些莫名充實的事件,到底在什麼地方被破壞掉了呢。

與你對拳頭的,不是現在的我,而是這個印記。

如果是因為這個才發生決定性變化的話……這種東西就是糞便都不如。

伏見按著八田的肩膀將他推開。冷不丁在拉著自己不放的八田麵前將右手伸出來,好像要讓他看戲法似地,讓指尖掛上火焰。八田一臉畏懼地說,“你,你要幹啥?”

那隻手伸向自己的身體,四根手指的指甲立起來放在鎖骨上。

滋滋地皮膚燒焦聲和臭味散發出來。

“你……!?猿比古……!?”

“……咕……”

咬緊牙關,彎成鉤狀的手指在鎖骨下麵的位置來回移動。因為劇烈的疼痛伏見額頭冒出冷汗,但手卻沒有停下。直到鎖骨下麵的印記被燒毀才停下。意識一瞬間好像飄散到了遠方,身體開始搖晃,但很快又穩下心神踩住地麵。

身體一下子感到脫力,手也落了下來。手指上掛著的火焰也消失了。

“啊啊……你所說的榮耀已經被我破壞掉了呢,美咲。”

好像從肺底部吐出空氣似地說完這句話時候,身體中積累的火焰也一起從喉嚨裏竄出,在外麵的空氣下急速冷卻。清爽多了……感覺。

“……你這混蛋……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愕然的八田臉上漸漸被憤怒所渲染。

“無論發生什麼,隻有這個不能容許……侮蔑這個標誌是不能原諒的……”

啊啊,什麼啊。你這表情挺有趣的嘛……,伏見莫名感到非常滿足。竟然有這麼簡單的方法,伏見感到十分脫力。

加入『吠舞羅』,與尊先生和臭味相同的同伴一起,你們的世界就是一個漂亮的圓,是完成了的一件東西,完全沒有任何不滿的你,一點有趣的地方都沒有。

什麼啊,這就是……蟻巢啊。

“你這個,叛徒……看我不宰了你……”

八田的全身散發出殺氣。眼瞳中的火焰燃燒起來。這可是你說出來的,別忘了。拿出真本事來殺我。現在想起來,我覺得不幸的是至今為止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機會,如果我和你作為敵人互相爭鬥起來的話,肯定是勢均力敵。稍微手下留情的人,肯定會死的。

搖曳著火焰的八田眼瞳裏,倒映出了某人的身影。

那是抽泣著來到水槽邊擦著火柴,穿著睡衣的小學生模樣的自己。向灌滿汽油的水槽扔入火苗之後,瞬間橙色的火焰開始舔著巢穴的表層,孕育著黑色煙霧的凶暴火柱卷起漩渦。在立即反應的火災警報器發出的尖嘯刺耳的聲音中,幼小的自己眼瞳裏翻滾著陰暗的憎恨,死死盯著被燒焦的螞蟻和蟑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