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去那邊聞聞,這是自己人。”大華跑到解雨臣的腳邊,到處嗅著,解雨臣無奈的看著一人一狗在他周圍鬧騰。
而這時遠處的田埂邊冒出一頂鬥笠,大華見到後吠叫一聲。
隨著大華那一聲“汪汪汪”,鬥笠在田埂的邊界站了起來,露出了人臉,那一長撮山羊胡,就知道是誰,他道:“大華,這兒來!”
那人便是我的爺爺了,正在田地裏勞作。大華挑著尾巴,吐著舌頭,跑到他那裏,上躥下跳地,又朝我們這邊叫喚,招呼我們過去。
大華這模樣,倒是跟它母親有幾分相似。還記得小時候老黃狗大花就是愛在田地裏跳來跳去,後來有次我走進了一瞧才知道,原來大花是在捉地裏的鼴鼠,它還把抓到的“黑褐色瞎子”放到我腳邊,炫耀著自己的戰利品。
爺爺把鋤頭立著,朝我們揮了揮手,道:“孫娃子,莫過來了,泥巴多。”說完,他搖搖晃晃地舉著鋤頭,翻過了田埂,到了小路上。爺爺的身體也不如從前般靈活了,這田邊也有些許變化,上次走的時候,還沒有鋪上水泥路,而田埂旁還有條小溪。
他先是抖了抖身上的灰,看了我一眼,隨後又看了看我身旁的解雨臣,道:“這是你朋友啊?”說著把鋤頭扔到了地上,點起煙杆裏的葉子煙抽了起來,“小夥子還長得挺撐頭。”
我隱約覺得爺爺有些反常,他從看到解雨臣後就開始以一種非常冷靜的神情,打量著他。
解雨臣道:“老爺子,初次見麵,我是解……”還沒等解雨臣把自己的名字說完,爺爺叼著煙杆,把包在嘴巴裏的煙圈一口吐了出來,道:“解家當家的是吧,我從你那京片子和你這周身的氣派就已經察覺出來了。”
突然爺爺瞪了我一眼,接著對解雨臣說道:“我就有點搞不懂了,你說我們老王家咋總是擺不脫你們姓解的呢?”
解雨臣聽聞此言,並不惱怒,隻是笑道:“王老前輩,早就聽說過張大佛爺手下王仲昌的威名,在以前您的那一手好刀法可以和老六齊名,竟不知道我們兩家的淵源有那麼深,難怪會有大花這麼個孫女,一看爺爺是誰,便明了了。”
張大佛爺?這名字我倒是聽過,老九門的張大佛爺,長沙軍閥張啟山。但我怎麼也想不到爺爺以前在張大佛爺手下幹過。
他隻告訴過我,自己以前在上個世紀前半葉鬧革命的時候,流落到長沙當過兵,打過好些仗,後來就回家鄉當了個屠戶賣賣豬肉。
解雨臣說的這些,我並不知曉,不過他既然知道,怎麼之前不給我說呢?
聽了解雨臣的話之後,爺爺的臉就陰沉了下來,不願理會他。看到我那張不明真相的臉,氣不打一處來,就話鋒一轉,對我道:“還有你!非要跟你那爹學?非跟姓解的裹到一堆?收拾不了你爸,我還收拾不了你?”
拿出嘴裏叼著的煙杆子,就要往我頭上敲,但卻被我一下子躲開了。
見我躲開,爺爺更是來氣,道:“還敢躲?你是要氣死我這命撇的老頭兒?”他一把揪住我的後頸肉,疼得我嗷嗷直求饒。
解雨臣見我被抓住,便來給我救場,他先是偷偷朝我抿嘴笑,然後才麵對著爺爺,誠懇道:“王老爺子,王老前輩,小輩來這裏不是為了打擾您的清淨,是大花讓我陪她回來一趟,其次呢,我也想照顧大花,希望您能原諒。”
解雨臣說他想照顧我,還讓我怪難為情的,但仔細想想,哥哥照顧妹妹,也挺正常的。自己在北京這段時間,不就總是受解雨臣照顧嗎,在墓裏麵也是受了他很多幫助,可不管怎麼說,解雨臣並沒有義務要照顧我,我以後一定得回報他。
“嗬,老頭子我可承受不起這禮遇。您可是解家的當家,在九門裏都能說的上話的人,我一個農村孤寡老人敢對您有什麼怨言?”
爺爺把我放了,我連忙躲到解雨臣後麵,露出一個頭,實在是心有餘悸,差點又在解雨臣麵前出醜。
而爺爺則拿起地上的鋤頭在地上砸了一下,指著我道:“不準進我家門!”說完呼呼地吹著胡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爺爺發火的樣子,其實我是見過的,但今日的樣子,更為嚇人。小時候我因為調皮貪玩,把鞭炮扔到家中的水缸裏,卻沒想把水缸給炸裂了,濺得自己滿身都是水。
之後被爺爺一路從家裏追到村口,打了我好幾個雞毛撣子,打完後還不準我回去,我就在河邊麵壁思過,待到晚上才回去。但那個時候爺爺早就消氣了,桌上還給我留了一碗醪糟湯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