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連忙仔細查看,這把刀的尖端仍舊是獠牙的本體,然後自獠牙尖端開始,一層黑黝黝的金屬貼著牙體順延而下,自然成型,毫不造作,隻前、中、後三個部位用了三個鋼環將兩部分不同的材料固定在一起,也不知道那厲鐵匠是如何打造的,結合處竟會絲光不透,便如生就的一塊整體。
下層的金屬采用的是魚肚紋的打擊方法,層層疊疊的花紋如同魚肚子上的魚鱗一般,極細密,又極清晰,以手指輕輕一蹭,如同抹在一塊鋪著一層油的冰麵上,冰冷而光滑。鍾肯大吃一驚,如此清晰的花紋和如此平滑的表麵結合在一起,那水平早就不能用什麼高超來形容了,直是神乎其技,巧奪天工了。
細看刀體,一彎古怪的內彎弧從尖頭處延伸而後,透出一股子妖邪的氣息,鍾肯喘了口氣,知道這個口子是放血用的血槽,但不知如何竟會做成現在這副模樣,仿佛是一個活物,壓得自己有一種透不出氣來的感覺,再看刀鋒,發現那刀口的刃部,薄得直如透明了一般,想想也能明白,該是何等的鋒利。
鍾肯拿著這把刀,竟有一種想要戰栗的意味,這還叫刀嗎?
就在鍾肯仔細體察這把怪刀時,厲鐵匠早已在他傍邊看著他了,此時滿意地點了點頭,突然從他手中把刀拿了過去,自然得就像是鍾肯送到他手上一般。
鍾肯一驚,一股疑慮直上心頭,這個鐵匠到底何許人也?
“老朽看你剛才看刀之法,知你也是懂刀之人,看出此刀有什麼特殊之處麼?”厲鐵匠持著刀,淡淡說道。
鍾肯不敢瞎講,便老老實實說:“前端堅韌處自不必說,我看此刀,鋒口極利,刀身則柔滑細膩,想必是因為鋒而易折,是以靠滑膩避開硬物;中間血槽,弧線奇特,似若活物,迫人氣息,則不知緣由。”遲疑了片刻,續道“綜合而言,似乎隻合切削,不宜砍劈。”
厲鐵匠點了點頭,對鍾肯的評論既不肯定,也不駁斥。從旁邊的一隻水桶中舀了一瓢水,隨手潑在刀上,稍一停留,就見得所有的水都隨著那血槽順流而下,厲鐵匠又抓起一把牆灰一撒,刀口便沾滿了薄薄的一層,隨手一抖,又恢複先前的光潔模樣,竟是連濕塵都不沾一分。
鍾肯看得臉色大變。
“懂了麼?”
“血槽的弧線乃順勢而開,所以刀身極滑,絕不沾物,刺入人體後,所有血液自必會順槽而出,便如同被刀吸走一般。”鍾肯回答道。
老鐵匠點點頭,道:“正是此刀的一項功用,名換:嗜血。”頓了一頓,接著說道:“野豬獠牙堅硬如鐵,頭部更甚,自來都是堅物割裂柔物,但物堅則易碎,所以難以成鋒,而與此牙鑲嵌者乃一隕石,上天降落,韌性異常,韌則鋒利,卻不耐力。是以老朽將之結合,借獠牙之堅,成就隕石之韌。而以隕石之韌,又輔佐獠牙之堅,你看。”說著,隨手一刀迅猛刺向一隻鐵墩。
鍾肯一驚,心道:“此刀刀鋒如此透薄,如何與鐵墩相抗?”正擔心會斷折鋒刃時,卻驚異地發現,彎刀竟然已深入鐵墩數寸之多,不禁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那老鐵匠微微一笑:“堅頭摧之,鋒刃輔之,是以無需費力即能刺入鋼鐵,此乃強強互佐,則益強也。此乃此刀的另一功用:透錐。
“而此刀絕不可砍剁,砍剁則是以隕石之柔對鋼鐵之堅,必為摧之;亦不可強挑,強挑之力全由牙體受之,必斷無疑。你明白了麼?”
此時在鍾肯眼裏,眼前這個淡漠疲乏的老鐵匠哪裏還是一個普通鐵匠,竟是一位淵博的學者,武學的大師,隻覺得那黑黝黝的臉色一下子顯得異常的威武,就似一位威風八麵、久經沙場的老將在教誨屬下的戰法。一時之間竟是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老鐵匠歎了口氣,又道:“世間萬物,莫不同理,小兄弟今日不能領悟,便留到日後再想吧。”
接著又道“此刀尚無名目,既是小兄弟之物,便由你賜予一名吧。”
鍾肯知道在高人麵前,不必故作姿態,便道:“這根野豬獠牙是我從依達森林打來,便叫依牙吧嗯…此名不雅,恐怕會辱沒此刀,不如就叫依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