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某正有此意,多謝俞兄盛情!”韓慶之知道,俞慶不會無緣無故來找自己,因此,立刻隱藏起心中的遺憾,笑著拱手。
他跟陳永華平輩論交,按道理,俞慶應該叫他一聲師叔。隻是,雙方之間地位相差實在過於懸殊,俞慶如果堅持按規矩來,到最後,雙方恐怕都不會舒服。
所以,昨日在酒桌上,眾人就商量好了,除非是在非常正式場合,否則,就各論各的,以免彼此都覺得生分。
那俞慶,乃是俞氏家族這一代精心培養出來的翹楚,帶兵打仗的本事如何,且不知曉。與人打交道方麵,卻是一等一圓熟。
看到韓慶之沒有戰馬代步,幹脆自己也下了坐騎,把韁繩丟給了追過來親信,陪同他一道緩緩而行。
才走了幾步,又遇到了滿臉忐忑的鄭大旗。俞慶知道他不放心韓慶之,幹脆也叫了他一起,結伴去金山衛的春風樓喝酒回魂。
望月屯距離金山衛很近,不多時,賓主便來到了目的地,在提前訂好的臨窗雅間入座。
立刻有跑堂的送上適合早晨佐酒的菜肴和剛剛溫熱的花雕,俞慶以東主身份,先勸韓慶之和鄭大旗兩人喝了三巡,然後放下酒盞,笑著說道:“韓兄,昨晚回去,師叔已經把有關你的一切都跟我說了。”
頓了頓,他右手挑起大拇指,誇張地咂舌,“韓兄殺倭寇,斬賊酋,救俘虜,一人奪兩船,便是我家祖父在世,恐怕也得甘拜下風!”
“晚輩怎敢與’俞龍’爭輝?俞兄折殺了,折殺了!”這種程度的吹捧,韓慶之萬萬不敢接受,學著失憶期間掌握的大明禮儀,起身拱手,“而且,這些事情,並非我一人所為,大旗,還有陳千戶,都居功甚偉!”
“韓二哥,我和陳千戶也是你救的。”跟平素連麵都難得見到的戰兵千戶同桌飲酒,鄭大旗卻早已緊張得大腦當機,冷不丁冒出一句,瞬間戳破了韓慶之的“謊言”。
“哈哈哈……”俞慶被鄭大旗的木訥模樣,都得放聲大笑,隨即,隨即,再度端起酒杯,“韓兄又何必自謙?我那師叔,眼睛一直都長在了頭頂上,卻為了你,不惜大半夜跑到我叔父麵前,要他親自出馬為你撐腰。若非你對他有救命之恩,還驚才絕豔,他怎麼可能肯如此大費周章?”
韓慶之聞聽,這才明白,陳永華竟然為了自己,親自求到了福建水師的大老板俞谘皋頭上,頓時心中就是一暖。謙虛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韓兄,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不就是來曆不明麼?”俞慶知道,此刻雙方交情尚淺,幹脆開誠布公,“英雄不問出身,你立下那麼大的功勞,即便是在逃的綠林大豪,又能怎麼樣?當年與我祖父並肩殺敵的,有多少,是曾經的綠林好漢?他們之中哪一個,在生死關頭,曾經後退半步?”
說著話,他起身推開窗子,讓涼爽的海風直吹而入,“況且,那些四處劫掠的流寇,又有什麼本事,驅使你這樣的豪傑,來我大明福建水師中做臥底?”
“千戶大人所言極是。”隔著窗子,瞥了一眼海港中桅杆高聳的黑長船和破破爛爛的望月號,鄭大旗悶聲悶氣地接口,“我爹當年也曾在俞帥麾下聽差,他說,當年澎湖十二家水寨,聞聽俞帥殺倭寇,全都自帶戰船去帳下聽令。而俞帥也義薄雲天,為他們每一個,最後都謀得了錦繡前程。”
“那是他們應得的回報。”俞慶很喜歡鄭大旗這種毫不遮掩的性子,笑著衝著他點頭,“雖然我祖父已經仙去多年,可我們這些不成器的子侄,卻從沒忘記他的教誨。”
隨即,又快速將目光轉向韓慶之,“所以,韓兄你大可放心。隻要在福建水師的地盤上,沒人能拿你出身的來說事兒。並且,從今天起,你就是福建水師屯兵總旗,暫時與鄭總旗一道,執掌望月屯。”
“這……”沒想到,自己頭疼不已的身份問題,被俞慶一句話就解決了,並且還直接升任了總旗,韓慶之頓時有些反應不及,愣了楞,才輕輕拱手,“多謝俞兄解我燃眉之急……”
正準備委婉地問一句,自己該付出什麼代價,卻又看到俞慶大咧咧的擺手,“別客氣,你若是真的把俞某當做朋友,就別客氣。屯兵總旗,隻是為了方便你眼下有個依仗。至於你斬殺倭寇和紅毛,繳獲戰艦的功勞,我叔父已經向師叔許諾,會另行為你請賞,絕不讓你受到半點委屈!”
“多謝俞總兵,多謝俞兄!”聞聽此言,韓慶之誠心實意地拱手。
無論俞慶今天為了什麼目的而來,這種先給“定金”,再談交易的方式,都比陳英年,許延武等人強取豪奪的行徑,高明百倍。m.X520xs.Com
而他,在短時間內,也的確需要一個靠得住的力量,支持自己立足。在陳永華即將遠行的情況下,俞家,顯然是最佳選擇!
“我剛剛說過,韓兄不要拿我當外人!”俞慶看了韓慶之一眼,再度笑著擺手,“而俞某,也不拿瞎話來糊弄韓兄。雖然我叔父執掌福建水師多年,你為你請到了封賞,最多卻隻是實授百戶。再高,就需要通過巡撫那邊上奏朝廷,然後再等待兵部核驗,沒有一年半載,得不到準信兒。哪怕你立下潑天的功勞,也是一樣。除非……”